及时止损？
  林星做出不解的表情：“既然是好事，为什么需要止损？”
  庄霖栋笑了笑，回答：“刚才说过，他现在把你看得很重要。”
  所以呢？林星用眼神继续表示疑问。
  “但为了集团发展，他最后一定会选择联姻——或者说，不是他的选择，但是他的最终归宿。”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注定”一类的话语，“市场竞争很激烈，选择势均力敌的对象合作是规避被淘汰的好方法，而最佳盟约关系的维持就是婚姻。”
  林星可以提出许多问题。她也知道，对面的人好整以暇，已经准备好一一解答，直到她被说服。
  庄霖栋确实正在设想林星会反驳的话。
  比如，集团就应该放在第一位吗，必须为之舍弃个人选择吗？又或者，这样得到的“发展”，得到的财富，人真的会快乐吗？
  而他将会重复今天已经提过不止一次的词语——年轻。年轻人总是理想化，总是会有许多幼稚的想法，他能理解，不过也乐意帮忙改正。他会回答，会的，会很快乐。
  那是一种爱情无法给予的成就感，甚至可以带来爱情本身。
  当年他权衡利弊后与心爱的女友分手，与蒋绘联姻，他那时以为自己舍弃了爱情。然而，时至今日，他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他对蒋绘也产生过爱情。
  长久的相处，从欣赏转化出“爱情”，难道很难吗？
  只是这种情感虽美好又实在短暂，就像他对历任女友的爱情那样，很快又淡去。
  ——其他的却不会淡去。他对这场婚姻很满意，利益与婚姻亲密缠绵，才会比金坚。单薄的情感不可能有这样的作用，庄霖栋相信他的儿子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联姻对象，这并不是对爱情的舍弃，只是暂时的克服与妥协。
  只是，庄承扬却似乎还无法领悟这个道理。
  庄霖栋的父母当年只是寥寥数句就让儿子茅塞顿开，做出正确选择。然而庄霖栋和儿子对谈时已经深刻剖析过利弊，可以说是苦口婆心费尽唇舌，他却依旧油盐不进。
  庄霖栋将原因归结为真正懂事的年纪还没到。庄霖栋当年已经大学毕业，而如今的庄承扬只有十七岁。因此他选择从另一个人入手。
  如果知道最后必然面对分别，那聪明人就应该懂得及时止损，避免越陷越深，最后伤自己的心。从照片看上去，庄承扬的女朋友是个乖巧安静纯洁的女学生，庄霖栋不认为说服她会有多困难。而恋爱需要双方维系，只要一方愿意分手，关系也就自然而然结束了。
  他也知道她不会直接就接受，因此他愿意耐心周旋，逐一解答。
  ……
  林星虽然并不认同庄霖栋的观点，却并不打算与他来一场“辩论”。
  继续在他说的话基础上讨论，她不会被说服，年长的男人当然也不会，纯粹的浪费时间。
  于是林星只问：“叔叔，所以你认为，现在的我们没有考虑现实，之后感情会随着时间消失，对吗？”
  庄霖栋顿了顿，点头：“对。”
  林星也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也认为是这样。”
  庄霖栋：“？”
  从见面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林星总在不按常理出牌。
  “但是叔叔，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电视剧。”林星笑起来，“家长的棒打鸳鸯总是会激起更大力度的反抗，如果我们恋爱本来是为了消遣，现在就会觉得对方是唯一盟友，那不是和您预期效果相反吗？”
  庄霖栋也笑了，摇着头回答：“真是口齿伶俐，我差点被你说服了。”
  “还差什么呢？”林星问。
  “差在，但你说的是如果。”他说，“或许你确实是为了消遣，但承扬已经有些过度了。他……”
  “那又有什么关系？”林星不解地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还在热恋期，他有新鲜感不是很正常吗？人在冲动的瞬间愿意承诺永恒，叔叔您没有经历过吗？”
  庄霖栋眯了眯眼。
  而林星在继续问：“那么，为什么不等我们感情消磨，自然厌倦呢？我们现在还想在一起，还舍不得分开，既然叔叔相信感情不长久，那就请耐心一些，等一段时间，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当恶人呢？”
  “我怎么觉得……”庄霖栋抬臂，手指抚上了下巴。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说服了呢？
  实际庄霖栋并不认为庄承扬必须出国。目前比较重要的是他的大学，如果接受父母选择的专业，那庄承扬毕业后继承家业会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高考已经很近了，如果庄承扬这时候赌气，特意和他们对着干，不能从现在开始立好基础，失去的时光却不会回溯，将来就算某天想通了，也不一定有能力斗得服那群狐狸般的元老。
  而不久前他说了愿意接受。听见条件是不和林星分开，庄霖栋一时想到联姻的重要，于是无法说服庄承扬就来尝试说服林星，他现在才发觉竟忽略了，还没到联姻的时候。
  恋爱就恋爱，又如何呢？他敢相信，到了需要物色合作家族的时候，庄承扬的女朋友一定不再是林星。就算现在让他们分手，如果庄承扬后来再爱上其他女孩，他该一个个相劝吗？
  林星说得很有道理，还不如先随他们便，到了需要结婚再看需要说服谁，那样不就只要经过一次今天这套流程吗？
  唯一的小问题是，蒋绘想让儿子出国的目的没有达到。但庄霖栋自认为已经想通，那其实没有很重要，他很容易可以说服蒋绘。例如，他抽时间去一趟意大利，对她说儿子去不了，那就他去。
  ……
  最后，他对着林星举了下杯：“你确实是个聪明女孩。”
  林星暗松一口气，也举起面前装柠檬水的杯：“谢谢叔叔。”
  “那么，祝你们恋爱结束时是和平的，最后都不要伤心。”庄霖栋送出他认为十分诚挚的祝福后，习惯性将杯口递到唇边，才抿一口又皱着眉将杯子放下。
  难喝。他想。
  林星也垂眸喝了口，面色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