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作者:络缤      更新:2022-08-28 17:42      字数:6236
  “定会一直全力以赴。”
  文渊候点了点头,两人相处只比陌生人好一点,这让在座的两个女人捉摸不透。
  庄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一个时辰,觉得比连续工作一整天还累,若非心中有事,他还真是不想回到这个地方来。想起在梅县的这些年,虽说忙碌劳累,可人却是自由的,不会像现在一样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不过第二日去拜访卢家却将这股浊气全都挥散,终于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若没有这些人这京城实在没有他眷恋的地方。
  “师父。”玉子安催声叫道,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了。如今的他比三年前拔高了不少,可依然瘦瘦的,可是气色很好,虽然依旧腼腆却没有之前的怯弱,养得白白嫩嫩的让人想要上前掐掐他的小脸。
  庄重摸了摸他的脑袋,“都长这么高了啊。”
  卢小宝不停蹭到庄重身边刷存在感,“舅舅,我长得更多呢!”
  庄重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这家伙跟吃了激素似的,都快跟他一样高了!哪里还有从前小不点的样子,看背影都跟个小大人似的。
  “你吃什么长这么高?”
  五夫人笑道:“小宝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矮小,还以为他会跟我一样矮个子,没想到这三年不知道怎么蹭蹭蹭一下子就拔高这么多,衣服都来不及给他做了。”
  庄重啧啧感叹,这长高速度怎么他就没有呢!这三年虽说他也长了些,可完全没法跟卢小宝比。
  卢家人多七嘴八舌的将庄重淹没,询问他这些年在梅县过得怎样。他们在京城可是经常听到庄重的故事,比如如何断案比如如何将个穷困的小县城变成富足之地,都觉得十分骄傲。如今人回来了,必是要当事人说说当时情形,是不是跟传言中那般玄乎。
  “借霍乱杀人一案里,你是怎么看出那人是被山牛蒡根下毒杀死而不是瘟疫啊?”
  这一案子发生在云州其他县里,那里情况也同样复杂,刚去没多久的县令就死了。当时正好那县下头一个村闹霍乱,那县令还曾去瞧过,结果没多久就得了相同的症状并且去世了。大家都以为是他感染了霍乱而死,若非这县令妻子死活不信,愣是跑到梅县去寻庄重,只怕这县令只能这么冤死却让世人得不到真相。也因为这一案件,让那县城如同何县尉这样的旧势力被一网打尽,从此稳定下来。
  若人食入山牛蒡根,会出现上吐下泻之症,死后尸体僵直,双眼下陷,两唇呈现蓝色,与霍乱而死极为相似。当时那凶手就想以此蒙混过关,若非剖尸检验,依照现在大佑的水平稍微不注意就看不出两者区别。
  一问道专业之事,庄重尽量用大家听得懂的方式解说,可有些涉及专业名词,他经常无法转换过来,虽说大家有时候听得不明不白,可不妨碍大家感受到其中精彩。
  “毒死和霍乱虽说有些表象相同,可毕竟不是一回事,只需仔细查探便是知晓。”庄重没忍住将其中原理一一道来,直把人听得晕乎。只有玉子安一人眼睛亮亮的,听得那叫个津津有味。
  玉子安这些年虽然没有庄重手把手教导,却一直没有拉下功课,每天都会分出一部分时间去研读庄重留下的、寄来的相关法医学资料,有时候还会去现场瞧瞧,大家知道他是庄重的徒弟,所以也没有阻止,如今可是懂得不少。
  “子安也破了个案子呢!”在大家纷纷夸赞庄重的时候,卢小宝突然嚷道。
  玉子安听到这话顿时脸红起来,“我那点本事算什么,在师父眼里根本不够看的。”
  卢小宝却是不赞同道:“你本来就很厉害啊!要不是你那案子兴许还破不了呢,白白让那畜生占了便宜,还让小娘子担那骇人的名声!”
  玉子安听这话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可那有什么用呢,那娘子还是死了。”
  这话一落大家都忍不住一声叹息,庄重却是好奇,“子安破了什么案子?我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过?”
  五夫人叹道:“也就前两个月的事,因为你快回来了也就没有给你递信。”
  这小娘子是卢十一娘的朋友,说来也是个可怜且倒霉的。这小娘子有个表哥,这白日的时候给这小娘子说鬼故事忽悠,把小娘子吓得一愣一愣的。晚上竟是装神弄鬼偷偷进入小娘子的闺房行苟且之事,小娘子为人单纯,还以为是遇到鬼了,根本不知道自个被人侵犯了。结果后来这小娘子怀孕,所有人都以为是这小娘子春心动了与人偷情,还是玉子安觉得蹊跷查出真相。
  玉子安现在也不过才十二岁,小小年纪能做到到这般实在令人赞叹,庄重也毫不吝啬的夸赞,“子安好厉害!”
  玉子安的脸都红了,觉得自个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瞧的,尤其在庄重面前。可是被夸赞,还是忍不住的高兴,他最希望的就是成为庄重一样的人。
  “没,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朵儿姐姐不是那不检点之人,所以才会去查探清楚,可也没什么用。”玉子安十分沮丧道。
  玉子安也认识那小娘子,两家就隔着一堵墙,所以发生这样的事他也知道了。那小娘子根本说不出谁是奸-夫,整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怀孕,她根本就没做过羞人的事。小娘子如同白纸一般,都有身孕了,都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事怎么造人的。
  那家人刚开始以为她是包庇,可后来看她死咬着不说,且试探询问发现她确实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加上小娘子平日里最是老实,这才信了她的话。可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有啊,这家人迷信,就怀疑是不是鬼胎。
  原本家丑不可外扬,可奈何这可怕的猜测让这家人吓到了,原本想要偷偷请人做法,可这么一来消息就瞒不住了。所有人看那小娘子眼神都不对劲了,那小娘子的家人还罢了,虽是害怕却也只想着怎么救回自己孩子一条命。可那些族人却是不同意了,这么个人活着可是要闹出大事的。
  玉子安因为庄重的缘故,不信神神鬼鬼之事,所以觉得这事其中必是有猫腻。可出了这种事,即便知道不是鬼胎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讨回公道,否则更没法做人了。于是玉子安主动去查明真相,没想到真给查出来了。那表哥其实并不高明,只是这小娘子实在单纯,所以才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救了这小娘子的命,还她一个清白。可没有想到这小娘子最后还是自尽而亡,一尸两命。这也不怪小娘子想不开,家里人竟是让她嫁给那表哥。想着反正孩子都有了,里子面子都没了,干脆就嫁给对方算了。
  可小娘子却是不愿意,这么一个人毁了自己,结果还得嫁给他,心里怎么会甘心。可家里人死活逼着,说是未婚先孕毁了家里的名声,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这家人也是没办法,都已经发生这样的事了,即便不甘心又能怎样,况且还有宗族压力。小娘子宗族规矩多,而且十分严苛,不容许这种辱没家族的事出现。
  没有想到这小娘子如此烈性,选择的死亡,这让玉子安心里很是沮丧,好不容易断了案,结果还是救不回对方的命。也因为这事不光彩,玉子安虽然断了案却没有为外人得知,否则这么个小不点就这般厉害,加上又是庄重的徒弟,必是会声名远扬。
  可恨的是那小娘子死了,那表哥却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那小娘子家里不敢告发,怕毁了名声,总觉得这种事不光彩。为此卢家人也是觉得十分恶心,可对方不乐意张扬,他们也没法。若是想要为那小娘子讨回公道,没有那家人的支持根本行不通。
  庄重拍了拍玉子安的肩膀,道:“怎么会无用,至少让大家知道这个表哥并不是什么好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能教训他的一日。”
  卢小宝也道:“就是!我之前不就狠狠揍了他,要是不知道这人这么恶心,也没法让他倒霉了。”
  玉子安这才咧嘴一笑,重重点头,“嗯!师父说得对,我记住了。”
  卢小宝直接翻了个白眼,气鼓鼓道:“这些话我也说过好多次!”
  玉子安连忙抓住卢小宝的手,“你说的也很好。”
  卢小宝这才露出笑脸。
  卢家人和庄重看着两个小孩这般都不由笑了起来,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一个脾气急一个脾气软,明明完全不同类型,却玩得很好,经常晚上睡在一起。
  寒暄一番之后庄重就被卢峰带进书房,庄重见卢峰一脸严肃,不由想到什么,“舅舅,是不是圆觉的死有眉目了?”
  卢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却是问道:“你与嗣昭王如何了?”
  庄重不明白为何提起这个,老实道:“相处得还不错。”
  “传言你与他……是不是真的?”
  庄重愣了愣,没有隐瞒的点头。
  卢峰微微皱眉,在屋中走来走去。
  “你们可想好了?”
  “嗯,绝非儿戏。”庄重坚定道。
  卢峰点了点头,“看来嗣昭王想要扶持太子并非作假。”
  庄重并未言语,他知道封焕也是有野心的人,可同时也知道他是能放得下的人,并没有因为皇帝的过分宠溺而冲昏了头脑。他虽然实力强大,但是想要夺得那个位置不是不可能却要付出太大的代价,还不一定能坐稳。
  “这般也好,若太子继位,圆觉的仇同样可以报了。”
  庄重瞳孔放大,“舅舅的意思是……”
  “对,尹家人与镇南王有勾结,杀死圆觉的人就是尹家人派去的。”卢峰恶狠狠道,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第87章
  庄重与卢峰从书房出来,封焕已在外头等候多时,手边的茶杯里的茶水都喝了大半。卢峰比庄重更为诧异,倒不是好奇嗣昭王为何入自家大门,而是对方来了却无人通报,实在蹊跷。虽说卢家没有文臣家中那些繁杂规矩,却也不是不讲规矩的人家,家中人不会做出客人前来而不告知的事。
  卢峰来不及多想连忙向前拱手道:“不知王爷前来,还请见谅,我卢家人都是大老粗,不懂得规矩让王爷看笑话了。”
  说罢怒斥在场的卢六郎,责备他们为何嗣昭王来了也没有通知他,怠慢了对方。
  封焕见二人前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态度颇为恭敬,“无需责怪他们,是我让他们不去打扰你们舅甥二人谈话的。你是重弟的舅舅,亦是我的长辈。”
  卢六郎也连忙表态,不是他不去是封焕自个说不用,结果被卢峰狠狠瞪了一眼,话没说完便噤声。卢家人性子实诚,脑子都是一根筋,学不来文人墨客的弯弯绕绕。虽是在京城里混迹多年,却也还是改不了性子,对方说什么就当真,根本没深想是不是客套或是不合礼数。
  卢峰心底百感交集,虽是已知晓封焕与庄重的关系,可没有想到堂堂嗣昭王能做到这般地步,毕竟两人地位相差甚远,若非是极为尊重庄重也不会如此。世人皆知嗣昭王有多叛道离经,若非他愿意,除了皇上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这几年就连贤太妃也奈何不了他。
  原本卢峰心里还颇为担忧,如今倒是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嗣昭王对庄重情意并不作假。于公于私,这都是个好现象。
  庄重好奇,“你怎么来了?”
  平时封焕过来大多守在他必经之路,不会登门拜访,一来是身份尴尬,二来也是避免朝中有心人的猜忌。卢峰虽然官位不算很高,却是善战的将军,若外人得知封焕与卢家有牵扯,不知又会闹出什么风言风语,于双方皆是不妥。
  “一直想要前来拜访舅舅,只苦无机会。如今时机成熟,自然得过来,还请舅舅莫要责怪。”封焕极为自然的牵住庄重的手,其意不言而喻。
  卢峰和在场的卢家人皆是眼皮跳了跳,心里知道二人关系是一回事,现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虽是不习惯,却也没有多话。庄重虽说看着脸嫩,好像不谙世事的模样,可大家伙都明白他并非如外表一般,实际心里是极为有主意的,人也十分聪明,知道自个要的是什么。事已至此,唯有接受。
  且封焕的姿态竟然如此之低,也让众人刮目相看,心里的不痛快也散去了不少。
  卢家人向来脑筋粗,刚开始还与封焕有些隔阂,可一来二去不多时就混熟了,封焕手下有黑骑军,加之边关镇守三年,整个人有股兵气,只要愿意很容易引来卢家人这样的武将之家的好感,最后竟是与卢六郎这样的后辈称兄道弟起来。卢小宝还得意洋洋的在封焕面前耍了一手,小小年纪就力大无穷,一招一式还打得有模有样,一看就有将才之风,让封焕甚为欣赏,还承诺要送他一匹好马。
  封焕与庄重离开的时候,卢家几个小年轻还与他约好下次马场见,切磋骑术箭术。
  两人从卢家出来并不着急回去,而是到京城中有名的泉河边散步。
  “今日舅舅与我说圆觉之死与尹家有关。”庄重道。
  封焕并不意外,“莫用担忧,恶人必是会有恶报。”
  虽未直接说道清楚,庄重却知晓这是承诺而不是言语安慰,封焕既然说出这句话,必是已经开始行动。这三年封焕的态度明晰,他从前就与太子交好,如今更是以实际行动支持太子。
  “太子的身子骨好些了吗?”
  “已是无碍,原本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并非传言中那般严重。这几年已经调理得差不多,若无意外拥有子嗣也不过最近的事。”
  庄重喜道:“当真?”
  子嗣是太子继位最大的阻力,若这事能够解决,那么尹家最大的依仗也就没有了。封焕与太子交好,且太子性格宽厚,又与尹家人对立,若他能上台那么不仅圆觉的大仇可报,封焕的处境也不会变得尴尬危险。
  “现在应该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吧,大夫断出应为男孩。”
  庄重诧异,这么大的事他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太子瞒得还真够严密的。他这时候才想起好像确实听到近期太子妃为了祈福一直在庙中,想来这是故意避人。看来不管干啥都不容易,堂堂太子太子妃,未来预定的皇帝皇后,要个孩子还得如此如履薄冰,必定是怕宫中有人加害,所以才故意如此的。怀孕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一直在庙里没办法吃荤的,怕是对孩子大人都不好吧。
  封焕看庄重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是在庙里,实际是在那后山养着,不用守寺庙里的规矩。”
  庄重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别人都关注这代表的深意,他却想到了吃肉问题,还真是……
  “判断胎儿是男是女准不准?若最后生出来是女孩,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庄重对此颇为感兴趣,在现代用b超鉴定胎儿性别都会出错,这里的大夫到底用什么方式判别?
  “若是男孩必然更方便,若为女孩也无妨,既然太子妃能诞下太子子嗣,说明太子身体并无问题。太子还年轻,皇上也正年富力强,并不急于一时。”
  庄重听此心里并未完全放心下来,不过这种事也愁不来,只能祈祷太子有那儿子命。若太子最终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失去皇位,也只能怪老天不成全。
  “若……我说的是万一太子命中无儿子,当如何?”
  封焕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庄重的脑袋,“你到现在还不信我?我看起来就这般像言而无信之人?”
  封焕若有为皇之心,那么就很难逃开世俗的约束,需寻个女子传宗接代,这是想拥有权力的代价。
  庄重往一边走了一步,躲开封焕的□□,“我可没有想要阻止你野心的想法,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不过若你负我,哼哼……”
  封焕笑着将他搂入怀中,“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若到时候太子真无缘,莫说我就是太子也绝对不会让某些人有机会,皇后一族乃百年世家,若想屹立不倒自然不能让对立之人上位。况且,尹家竟敢与镇南王勾结,注定没几天可蹦跶。”
  庄重舒了一口气,若是如此圆觉的仇必是能报!
  清风拂过,庄重这才反应两人行为不妥,连忙从封焕身边跳开。这不是梅县,若是被人瞧见那就麻烦了。还好旁边并无人经过,否则若是认出他们两人,只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封焕颇为不悦,眉头皱起。
  庄重道:“我可不想你的母妃杀到我跟前来,我不负责应付你家人。”
  他就是想应付也没那本事,这坑爹的等级社会,可不是甩他一脸钞票让他主动离开的事,若不是他是个朝廷命官,只怕性命都堪忧。可即便如此,若那样的人有心对付,让他负罪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封焕伸出的手僵了僵,想到一回到家自个母妃的态度心中就难掩的厌烦。虽说现在母妃已经无法干涉他的事,可毕竟是母子,总是希望自己的决定能得到对方的支持,尤其这婚姻大事。可他知道母妃心中的魔障怕是难以散去,这是她的执念,连他这个儿子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