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煎熬
作者:渣肉里      更新:2022-08-25 04:52      字数:4248
  两个人抽完血,有说有笑地吃了早餐,回来却看见陶爸站在树下和陶歆果的班主任说着话。
  歆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等班主任离开,两个人走上前。陶爸脸色阴沉得厉害,冲着歆果吼道:“不是去体检吗,什么时候又溜到医院外面去了?你一个人贪玩不要紧,别带坏弟弟!”
  陶歆奇护着陶歆果,道:“爸,抽完血我有点不舒服,姐才说陪我去吃点东西。”
  陶爸瞪他一眼,语气却是和缓多,“哪都有你的事,我和你姐说话,你一边去。”又看着陶歆果,不留情面地讽刺说:“刚才我找你班主任问了你的月考成绩,再有五个月就高考了,你这个成绩……哼!别等到时候连歆奇都考得都比你高,丢不丢脸?你自己想想,排300多名,你能去什么学校?从小你就比你弟贪玩,承诺得好好的,高三不再出去野,都是哄着我好玩是吧?我看干脆让歆奇盯着你,免得你成天不学习,就只想着打球打球打球,你看看哪个女孩子像你一样,天天在球场上和男孩子混?”
  陶歆果低下头,下唇咬紧,又愤怒又委屈。虽然知道陶爸不是一天两天的好面子,可听到他说的这些话,还是觉得伤人。
  “好了,爸,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不能代表什么,姐已经很优秀了。”陶歆奇出声打断陶爸,他的语调平淡,可这一刻的气势却是镇得面前这个一贯强势的男人都有些不敢说话,“今天天冷,爸你先回家吧。成绩的事我会和姐聊。”
  陶爸也担心自己训得太过,犹豫道:“好……你们两也注意别冻着了。歆奇你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教教你姐。”
  闹这么一出,陶歆果心情烦闷地走完了体检程序,晚上没精打采地回学校上晚自习。果然临近上课的时候,班长拿着成绩单进了门,一堆人围了上去。
  陶歆果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于睿又来招惹她,戳戳她的后背,“嘿,一起去看成绩?”
  她往前挪了下椅子,摸出mp3戴上,没回话。
  于睿尴尬地笑笑,眼底流露出担心。他人长得好,成绩也拔尖,在班上人缘一向不错,一会便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道:“不错啊,又进了年级前20。”
  于睿道了声谢,等人散了去,他上前帮着班长贴好成绩单,不露声色地找到陶歆果的名字,顿时明白过来陶歆果心情不好的原因。
  他在后面干着急,写了几张纸条递过去,陶歆果看了,直接团成团塞进课桌抽屉里,到最后干脆连接都不接。
  两人的位置在窗边,晚自习上到一半,陶歆果座位旁的窗玻璃被人敲了下。却是于睿先抬起头,那人也看向他,五官精致得不行,眉眼却显出凉薄,懒懒散散地抬起手,示意让他帮忙叫下陶歆果。
  于睿认出这人是上次体育课上失手砸了班上同学的人,知道陶歆果心里紧张这个人,心里泛着酸,不情不愿地戳了下前座懵懵懂懂的某人。
  陶歆果顺着于睿的手势抬头,拿下耳机站了起来,连声谢谢都顾不上说,慌忙走出了教室。
  靠,于睿心想,陶歆果你这个见色忘友的,你好歹也看我一眼啊……妈的心好痛。
  “歆奇,怎么了?”
  陶歆果眼里写满了担心,一走近便握住陶歆奇的手腕,半个身子挡在他身前,隐隐护崽的姿态。
  也不怪她反应过度,实在同校这么些年,陶歆奇还是第一次到她班上找她,尤其是在上课期间。也许陶歆果自己都不知道,她疼歆奇的程度,早已超出一般姐弟该有的度。
  陶歆奇低头望向少女高高扎起的头发,和衣领间露出的半截脆弱的颈项,光这么一眼,便不由让他有些呼吸发紧,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咬住眼前这只懵懂猎物、将她吞吃入腹的欲望。他不动声色地垂下头,鼻腔便塞满了少女独有的清香。他深深吸了口气,绷紧身子,像在抵抗毒品诱惑般,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手腕还被握在少女的手里,他实在贪恋这点柔软的热度,舍不得挣脱开。
  半响,陶歆奇才缓缓开口,清亮的少年音响起,话语里带着笑,“我没事。刚才出去给你买了烤红薯,你晚饭吃得少,我怕你会饿。”
  陶歆果轻轻锤了他一下,“吓我好玩是吧?半天不说话,我真以为你惹出什么事了。”又忍不住笑,心里暖暖的,乃至唇角不由地勾出一个甜蜜的弧度,“红薯呢?你藏哪了?”
  “我揣里面衣服的兜里了。”冬天天冷,学生都是穿一件厚外套,表面再套着校服,“走吧,一会香味把教导主任勾过来,咱俩都没得跑。”
  “算了吧,晚自习管得松,今天又冷,他现在肯定在办公室吹暖气不愿意出来。”说是这么说,陶歆果还是贼兮兮地猫着腰,跟在陶歆奇的身后准备开溜。
  陶歆奇带着她去了行政大楼的天台,这会儿这栋楼里没人,两个人安静地爬到楼顶。等歆奇合上铁门,她才松了口气,往她弟面前竖了下拇指。
  年少时的快乐总是如此简单,因为这第一次逃课的经历,陶歆果像做了件不轻不重的坏事而自得的小孩,心情又变得好得不行。她将身子伏在栏杆上,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夜色下的学校,昏黄的夜灯将一切都蒙上了暧昧的光圈。
  她打了个响指,手臂随意搭着,五指张开,突然地一抓,又张开。她微微侧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表情很帅,是属于女孩子的、活泼朝气的帅气。
  陶歆奇学着她趴在杆上,伸出手,便感觉到冰凉的风从他的指缝间掠过。陶歆果调皮地眨眨左眼,朝着他笑着说:“下次我们带着瓶子来,可以把风关进瓶子里,然后等夏天放出来,肯定很凉快。”
  陶歆奇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应了声“好”。有什么办法,喜欢一个人,便会连她的奇思妙想也一起爱上,她想要什么,他总忍不住会答应她的。
  他拉开拉链,拎出放在里面衣服里的红薯,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在空气里散开。
  陶歆果一边吸口水,一边添乱地道:“完了完了,这么香,晚上回家妈一闻就知道你买了红薯,等着挨骂吧你。”
  陶歆奇给她剥红薯皮,随口应道:“要是真被妈发现了,我就把你供出来,咱两就做对同命……嗯哼。”
  他挑挑眉,一副“你懂的”蔫坏模样。陶歆果也顾不上纠正他的错误用词,连忙投降道:“别啊,大不了我给你洗衣服。笨蛋,快把荷包翻出来晾晾,等晚上回去应该就没味了。”
  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很快两个人便分食完了一个热烫的烤红薯。下课铃拉响,操场上稀稀落落地跑着三五个学生,然后上课铃响起,操场又变得空空荡荡,世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陶歆果不想回教室,不愿意回去面对沉重的学业压力,无聊地抓了会风,又抬起手想抓星星。陶歆奇脱了校服外套铺在地上,两个人靠着墙壁坐下,好一会,陶歆果才开口道:“咱爸好讨厌,死要面子活受罪,烦死人了。”
  “是啊。”
  “你还‘是啊’,爸最偏心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说你,我也会觉得不开心。”歆奇说,“不要管他了,哪怕你最终去了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校,只要是你自己选的,我肯定支持你。果果,你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陶歆果有些感动,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你也是啊,歆奇。”
  她歪着头看了会天空,突然问道:“长大后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最主要的是,现在想要的都能实现。”
  “哇,这个答案好狡猾。”她耸耸肩,“我的就很普通了,考上一所让咱爸满意的大学,然后在大学里找个男孩子谈场恋爱,毕业了找个喜欢的工作,再嫁给喜欢的人……别的也没啥了吧。”
  她语气轻松,却不知道这一个个字词,就像一把把的利刃,狠狠扎向了陶歆奇的心。
  她安排得如此理所当然,却在她未来的人生里,没有为他留下一席之地。
  “……那我呢?”半响,他才艰难地开口问道。
  “你?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啊,你现在还小啦,应该会在我后面结婚吧。”她忽略掉心里的那抹难过,故作轻松道,“不过现在都还说不准呢,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嗯,也许吧。”
  陶歆奇淡淡一笑,像是在嘲讽自己贪心不足。心脏处传来的疼痛箍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他站起身,像是要把这一身的负面情绪甩掉。他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把被人藏在角落里的尤克里里,手指一拨,一段熟悉的旋律便响起。
  尤克里里是他两童年一起学的一门乐器,在小姑的婚礼上,两人还作为表演嘉宾合奏了一首送给新人。后来陶歆果念了初中,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耍酷心理,不愿意再和陶歆奇一起学乐器,这门乐器才被两人丢在了一边。
  陶歆奇弹了一段,陶歆果心痒要了乐器过去,手指拨了拨炫,自然弹出脑海里最深刻的那支曲子,那支为了确保表演顺利,反反复复练了几个月的婚礼曲。
  欢喜的音符溢出,像是一堆人笑意满满,举杯祝福。
  也一如数年前的轻快,分明是心无所挂才能弹奏出的轻松旋律。
  这一个个的音符,犹如实物一下下扎向陶歆奇的心脏。他斜靠着墙,低头望向陶歆果的脸庞,在心里一遍遍地煎熬着:
  我喜欢你,陶歆果。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你也喜欢喜欢我吧。
  你回头看看我……
  看看我啊。
  再怎么早熟沉稳,说到底陶歆奇也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少年。在这一刻,他几乎再也忍耐不住,想要撕开一切的伪装,向她坦白他内心的阴暗想法。
  在她就快丢下他的现实面前,他的耐心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一曲终了,陶歆果抬起头,便撞进陶歆奇深沉的眼眸里。她心跳一停,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启唇,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便被陶歆奇捏着下巴压在了身下,将一张熟悉的脸侵占满了她的视线。
  他终于亲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第一次在陶歆果清醒时刻吻了上去。一吻,便再也收不住,饶是她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饶是她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前挣扎拍打,饶是她在惊吓中咬破他的舌——他再也忍不住地,把一腔深沉肮脏的爱意,混在血腥味的吻里送进她的口腔,又被她呜咽着咽下。
  唇早已被吻得发麻,却依旧被人不知疲倦地含在唇里,珍惜而又残酷地吮吸着。她从来不知道接吻是这样的,这样的凶狠,这样的无望,像是恨不得从她的喉咙里把她的心脏也吸出来,血淋淋地咬碎,再吞吃入腹。
  “疯了……”陶歆果艰难地从唇里吐出几个音,喃喃道:“陶歆奇,你疯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疯了,都疯了。
  陶歆奇腾出手将歆果的头绳拽下,少女的长发披肩而下,发丝沾在两人贴合的唇瓣上。像在叹息:
  “……我早就疯了。”只是你一直假装看不到。
  双腿被强硬挤入的膝盖分开,少年单薄的身躯覆盖上来,让人难以忽略的坚硬物件抵住了陶歆果的腿根,让她犹如被烫住,猛地抖一下。
  “我不想再忍了。”明明是残忍的刽子手,陶歆奇的眼眸里却像装了破碎的星光,写满绝望,“恨我吧,恨我撕碎姐弟和睦的假象。恨我吧,陶歆果……罪一切都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