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作者:
指间风月 更新:2022-08-29 16:00 字数:4383
裴楷之陷入沉思,赵王明明可以直接抓住肖铮的,他不这样做只有一个理由——不想和燕妃起冲突,他隐约还记得重阳节那天玩杀人游戏时,赵王虽然频频和宠妃廖氏调笑,但不动声色间总在游戏里护着燕妃。也许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像传闻的那么糟?最起码还是有情分在的。赵王不想和燕妃起冲突,又不想肖铮留在这里,更加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便将这件棘手事丢给自己。一来卖他个人情,二来断了燕妃报仇的念头,三来肖铮留在这里也是个隐患,早点除掉为好。
他抬头和赵王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彼此达成了默契。
裴楷之想了想,要找人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搜,可他一个男人冒然闯进去也不太合适,沉吟片刻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就请殿下把王妃请过来吧。”
赵王笑得极淡,眼里浮现一丝嘲讽:“不用请,一会儿她自己会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燕妃妆容明丽,服饰精致,美丽是美丽,可却仿佛不是在自家一样,少了一份从容与闲适。
赵王淡然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燕妃回道:“有客人拜访,我身为女主人不该过来看一下吗?”
两人的语气似乎都不太好。
赵王只问了一句便没再理她。裴楷之不显山不露水地坐在那里,就如往常一样和赵王讨论着他的画作。
燕妃不懂画,更不明白一幅画而已竟然还可以延伸出那么多奇闻异事,还有典故。她听着完全是鸡同鸭讲。默默听了一会儿还是插不上嘴,又默默地退回到座位上,不懂心里又酸又涩的情绪从何而来。
她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下灯芯,忽听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明晃晃的灯火映在窗纸上,投下一个个交错的影子。
仆从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殿下,王妃,不好了,王妃的院子好像着火了!”
燕妃腾地起身:“怎么会着火?”
仆人吓得一个瑟缩:“小的也不知……”
“好了。”赵王打断两人,皱眉道,“事有轻重缓急,先把火扑灭了再追究不迟。”眼风扫过去,“还不快去小区火。”
仆人哎一声:“小的这就去。”
接下来又是手忙脚乱地展开救火事宜,裴楷之转头道:“蒋云,你也去帮忙。”
燕妃脸色一变:“不用你们帮忙。”撂下这句话她便急匆匆赶往自己的院落。
裴楷之看向赵王:“一起过去吧。”
燕妃的院落火势并不大,只是浓烟大得吓人,虚张声势罢了。
蒋云比燕妃先到一步,不干别的,逐个踹开房间假装叫人。燕妃站在院子中央,手帕捂着鼻子被呛得泪眼纷飞:“那几间屋子没有住人。你快住手!”
赵王见状忙把她拉到一边,“这里危险,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要你管?”燕妃抽开手,捂着鼻子想要冲上前制止蒋云。可是晚了,蒋云已经踹开了据说是肖铮住的房间,迅速地冲了进去。
燕妃紧跟上去,往屋里瞟去,发现根本没人,顿时松了口气,一个巴掌狠狠打过去:“这间屋子长年闲置,根本就没人住,这门还锁着你看不见吗?里面怎么会有人!我看你根本是别有居心。咳、咳!”
蒋云呐呐道:“浓烟太大,小的根本没有看清楚门上落了锁,还请王妃宽恕。”
燕妃劈头就骂:“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的。”她脚下一软,头脑有些晕眩。
赵王一把抱起她:“先出去再说。”
燕妃意识模糊地挣扎了一下。
赵王还是坚持把她抱到了安全地带。燕妃从他身上下来,撑着晕眩的脑袋缓缓朝裴楷之走过去:“长安侯是什么意思?”
裴楷之:“什么?”抬头看到跟在燕妃身后的蒋云冲他摇了摇头,一双眸子沉了下来。
火渐渐被扑灭,燕妃双眼被熏得通红,似要流出泪来,死死地咬着唇道:“敢情长安侯是来我这里抓刺客来了?”
裴楷之道:“什么刺客?”
燕妃打断他:“你别装了!那火是不是你让人放的?”
裴楷之淡淡道:“这是赵王的地盘,夜里巡逻的侍卫一波一波的,我可没本事在这里放火。”
燕妃往后退了一步:“别人可能没那个本事,但是你有。”
裴楷之心头一凛,燕妃这句话字面上是夸赞人,结合一下语境明显又是在指责自己,可他怎么从指责当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对他的肯定和仰慕,他没有听错,这异常的感情……他没再深想下去,只道:“王妃太看得起我。”
“长安侯太谦虚了。”燕妃眼里透出浓浓的失望,声音低不可闻,“你是想烧死我吗?为了黛妃?”
真要烧死她怎么可能放那么一点火?失去理智的女人毫无逻辑可言。裴楷之有些好笑,“这个季节天干物燥,本就容易起火。前几日宫中的鸣銮殿还起火了,难道王妃觉得有人敢在宫里放火吗?”
燕妃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幻灭掉,通红的眼流出泪来:“蠢啊,我是真蠢。”她蹲下来捂着脑袋,完全没有了白日的大方仪态,她自暴自弃地揪扯自己的头发,“你怎么这么蠢!男人都是好色的,没有一个能例外,我怎么就看不透呢。”
赵王把她扶起来,燕妃难得温驯地没有推开他,头搁在他肩上,动了动唇:“你就不管管吗?任凭长安侯骑到你头上。”
赵王低声回道:“你的怀疑毫无根据,景言有什么动机纵火?”
燕妃脱口道:“他想……”
“想什么?”
燕妃一时答不上来,半晌道:“他怕我针对黛妃,想烧死我。”
赵王道:“……景言的智商还没低到这种程度。”抬眼望过去,裴楷之负手站在几步开外,眼神里含着一丝质问。赵王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裴楷之叹了口气。
赵王又开始下逐客令:“府中还有一些善后事宜要处理,我就不送你了。”
裴楷之会意,反正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带着蒋云和魏方沿路往家走。火是魏方放的,找了一大堆湿柴在燕妃居住的院落外点燃,又处在风口,看着声势大,其实火苗一点也不旺。而赵王府内的巡逻侍卫都被赵王派人支开了。没人发现。
裴楷之心情不大爽快,帮了赵王的大忙,自己却没能找到肖铮的下落。他问蒋云:“你进屋有没有发现异常?”
蒋云答:“那房间确实是锁着的,燕妃说长年空置想必是真的,因为屋子里有蜘蛛网 ,家具上还有灰尘。唯独床是干净的,可能是近期有人住在那间屋子里。”
裴楷之想了想道:“既然门锁着,如果肖铮住在那里的话就只能从后窗出入,魏方,你刚才守在后边,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去?”
魏方摇头:“没有。”
裴楷之道:“那就奇怪了。”从燕妃慌乱的神情来看,肖铮又怎么可能会知情提前跑掉呢?
这个问题目前无解。
裴楷之等了几天,从赵王那里得来消息:肖铮是得知燕妃的身份后主动离开的。
裴楷之:什么身份?
赵王:燕国公主的身份。
裴楷之瞬间明白了。肖铮恨黛妃这个始作俑者,也恨燕王这个幕后帮凶。所以在得知燕妃的身份后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忙。
这就解释得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下周应该就可以完结了。下一个文打算写一篇带有悬疑破案色彩的现代言情,当然不惊悚了,不知道乃们会不会喜欢?
☆、干涉
京兆府出动了不少人马,还有赵王府的帮忙,没日没地夜地搜捕,连着找了好几天没能找到肖铮。肖铮还能插翅飞上天了不成?裴楷之寻思着按照肖铮以往的行事风格,他不太可能出城了,一定是呆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伺机而动。
裴楷之心事越来越重,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他始终寝食难安,也没法安心离开永安随军出征。
而前一阵子因公务而出了趟远门的程青越回到京都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裴家,向裴楷之表达自己的疑惑:“肖铮为什么要刺杀弟妹?”
裴楷之默然片刻道:“他把遥遥当成了黛妃。”
程青越双掌一击:“我就说嘛,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付一介弱质女流。可是这件事也不能怪他啊,我也曾把弟妹当成过黛妃。怪只怪黛妃太过恶名昭著,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不过我瞧你这全城搜捕的架势似乎要将人生吞入腹一样。多大点事啊,一切都是误会,弟妹也没受什么损伤,找到肖兄把事情说开不就得了。”
裴楷之早知道程青越会这样说,有一个耿直到完全不会拐弯的朋友确实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他气极而笑:“前提是先把人找出来。”
程青越道:“不用找,人就在我那里。你先让京兆府把榜文撤了,停止搜捕。”
裴楷之讶然:“你不是刚回来?”
“刚回来就碰上了,我看到满大街的榜文就将他擒住了,我听他说明了原委,才知道这件事纯粹是误会,特地赶过来跟你解释。”
裴楷之深深看他一眼:“是吗?”
程青越点头道:“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
裴楷之微微一笑:“好啊。”
程青越警戒心起:“你笑什么?”
裴楷之依旧保持笑容:“怎么,我不能笑吗?”
程青越说不过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我跟你提前说好啊,肖兄信任我,才肯答应我带你过去,你可别背地里派人抓他。”
裴楷之笑了一声,直言道:“是你硬拉着人家刨根问底,又自作主张硬要充当和事佬吧?”
程青越咳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
裴楷之道:“那好吧,我不抓他。不过陛下想要见他。你直接带他进宫得了。”
程青越:“陛下为什么要见他?”
裴楷之语气平静:“这不是拜你所赐吗?”
程青越咳了一声。
——
肖铮背脊笔直地立在大殿中,青衫落拓,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裴楷之踏进殿中,刚要行礼,头顶传来皇帝温和含笑的嗓音:“楷之不必拘礼。”皇帝顿了顿,又对京兆尹大人道:“长安侯是朕最疼爱的外甥,又是股肱之臣,朕常跟他说私下见朕就不必行大礼,他却该怎样还怎样,一点也不骄矜,也从不自恃功高,不像有些老臣啊,自恃功高,态度虽说不上轻慢,但也算不得端正。”
京兆尹连连点头附和:“陛下说得极是。”
皇命命人给裴楷之看座,然后又对肖铮道:“肖铮,看在你曾为大魏破陈立过功的份上,,朕给你一次申辩的机会,你说你为什么要刺杀商遥?”
肖铮不卑不亢道:“草民杀陈皓一是为民除害,二是为报私仇。刺杀黛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皇帝哦一声:“你跟她有什么私仇?”
肖铮嗓音嘶哑:“草民的未婚妻是黛妃的孪生妹妹,当年,燕王迫于群臣的压力要赐死黛妃,黛妃不想死,便让草民的未婚妻代她死。”
皇帝瞟了裴楷之一眼,笑了:“原来是这样。这也就能解释当年燕王赐死了黛妃而黛妃又死而复生地出现在凉宫里的原因了。不过,黛妃早就死在凉宫中,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肖铮道:“臣只相信眼见为实。”
裴楷之笑了,转向肖铮,“那你可有见到你未婚妻的尸首?”
肖铮沉默。
裴楷之继续道:“你不是相信眼见为实吗?你连尸首都没见到,怎么能确定你未婚妻一定死了呢?当年燕王赐死黛妃时用的是毒酒,你未婚妻饮了毒酒以后并没有死,只是旁人以为她死了而已。一如当初的长乐侯,饮了两种□□掺杂在一起的毒酒,也没死,不过却失忆了。”
肖铮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