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传音而来：“马伦，你在干什么？！千万莫要走火入魔！”
  祂这话刚刚出口，就发现自己担心错了。马伦周身灵气疯狂汇聚，气息却在平稳中节节攀升，没有丝毫错乱不受控制的迹象。这说明他不是即将走火入魔，而是纯粹的实力大涨，得到了某种突破的契机！
  真神有些愣神。
  马伦的修为早就到了凡间境界的极致，根本没有再突破的可能，除非祂解除对他的限制！不错，祂帮助马伦修为提升、成就大业、开疆拓土，但在祂眼里，马伦也不过是祂的一枚棋子罢了，祂不会让对方拥有太强的实力。
  够用就好。
  再者，此界的仙凡法则，也让马伦不能拥有更强的实力。但是现在，马伦的气机越来越强，已经即将突破限制。
  真神感到诧异，祂不理解，马伦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能够脱离祂掌控的变化，甚至是摆脱天地法则的束缚！而这个变化，竟然是因为目睹十万部曲战死沙场？是因为对他们心怀歉疚？
  这怎么可能！
  成大事者不惜小费，芸芸众生不过是羊群而已，军队不过是刀子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能为自己所用即可。要是将士战死，君王就要痛彻心扉，那也不必做君王了，去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比较合适。
  大道无情。
  在这广阔的宇宙中，星辰演变，万物生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一颗星球上的一群人，在宇宙中连尘埃都算不上，他们穷其一生，不过是困居在父母妻儿、亲朋好友的一隅里，每日上演着相差不大的悲欢离合、苦乐欢笑，在权贵的压榨下为了生活拼尽全力。
  莫说对宇宙的作用，还不如一粒星尘，对一颗星球一个国家的影响，都可以完全不计。
  作为君王，作为上位者，需要为这些存在动情？芸芸众生，说到底，不过是羊群而已，为自己提供养分罢了。
  在真神的世界观里，宇宙不因星系毁灭而动容，星系不因恒星衰亡而哀愁，君王也应该不为百姓生死而动情。
  这是大道。是大跟小，上跟下的固有区别，是秩序。要是宇宙因为一颗星球的衰亡而震动、破灭，那才是贻笑大方，这个世界也早就不存在了。
  但是现在，马伦却真真切切的突破了！
  因为十万将士即将全部战死，他以凡人之身，突破了此界法则限制，修为更上层楼！虽然他打破的法则有限，实力也没到仙人境，但跟之前相比，的确已经是完全不同！
  真神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此情此景，祂对这一幕却是乐见其成。
  非止乐见其成，甚至还很激动！
  这会是李晔的麻烦，不是祂的。
  在此之前，李晔在凡间的大军攻势如潮，大食军队战局溃败，特别是上官倾城带着狼牙军出现，在那色波城前攻杀十万近卫军后，眼看连防守都已经很勉强，稳住局面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海军身上。
  而在仙域，真神因为忌惮李晔的身份，未曾完全了解李晔的嫡系，也不敢轻易跟他作输死一搏，导致大食仙人只能摆出防守姿态。可真神无比清楚，一旦凡间战局彻底崩坏，气机相互影响之下，仙域局面必难维持！
  可是现在，因为马伦“莫名其妙”的突破，这一切，都出现了转机，甚至可能出现改天换日般的变化！
  此时此刻，真神又惊喜又疑惑，既振奋又不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祂都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相较于真神的心绪复杂，李晔的神色就简单很多。
  他眉眼凛然、面容肃杀。
  近卫军危急之际，马伦竟然当场悟道，突破了自身局限，实力大增，这是李晔始料未及的！他自从走出安王府的府门，走向天下，征伐四方以来，遇到过的对手不计其数，遭遇过的恶斗书不胜书，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
  此时此刻，哪怕是李晔，面对这样的马伦，心里也再无必胜对方的把握。
  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过了。自从修为大成，诛圣佛、斩仙帝，傲视群雄，无所匹敌，他几乎都要忘记这种感觉。而现在，面对一个凡间修士，他再度有了危机感，有了局面可能不受控制的忌惮。
  他没有冒然出手。
  他无法冒然出手。
  但马伦却出手了。
  因为身周冒出的灵气太过浓郁，长发倒竖形如火人的马伦，向狼牙军与近卫军战阵，隔空轰出了一拳。
  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拳的风华。
  一拳既出，风轻云淡，全无半点儿异象，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充满举重若轻之感。但这一拳出去，正在与近卫军交手的狼牙军战阵，就像是被阵风吹拂的烟尘，瞬间消失了一大片！
  消失的那一片战阵，由千人组成。
  他们有兵家战将之力加持，却轻描淡写的被抹去，前一刻还在战斗、准备战斗，下一刻就成了一片空白！
  李晔心头猛然快跳了一拍。
  太强。
  要是让马伦多轰上几拳，狼牙军就得损失惨重，而只需要给马伦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支大唐乃至天下的至锐之师，只怕就要不复存在！
  李晔没有选择，他必须为上官倾城赢得重整战阵的时间。一把拔出天子剑，将仙域之身的修为调回，李晔飞身来到马伦面前！
  双目凝视对方，李晔神色如铁。
  马伦没有着急轰出第二拳，而是好整以暇、饶有意味的看向李晔。
  面对这个之前强势击败自己，甚至可以说很轻松的对手，马伦此时再无半分畏惧。他刚刚感受到了自己新的力量，是那样的强大，那样的无匹，让他充满了可以掌控一切的自信。
  见李晔神色肃然，他忍不住纵声长笑！
  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又充满斗志。
  “李晔！你说得不错，外力不足恃，人要战胜真正的挑战，追根揭底还是要靠自己！”马伦直视着李晔，没有看仇寇的痛恨，反倒是不无感谢之意，还有种跟好友倾诉衷肠的畅快。
  他继续道：“我今日终于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如果有，那也是因为还没有碰到足够强劲的对手！而我们，终究只能是靠自己，作为君王，我们还能依仗的，就只有追随自己的战士！在遇到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时，唯一的选择，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番话让李晔心神一动。
  这是他曾经的领悟。
  没想到，马伦这一刻也领悟到了。
  看来，马伦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帝王之道。
  “没有子民拥护的君王，不是真正的君王，没有战士效忠的君主，朝不保夕。君与民，主与臣，本就是一体。在国家无事的时候，他们是牧羊人跟牧羊犬、羊群的关系，但到了抵御外敌这个君民共同敌人的关键时刻，他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手足！”
  马伦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领悟，看李晔的眼神充满热切，“大道无情，人有情。人若无情，怎么能相互依靠，相互信任，并肩奋战，击败强敌？无情让我们统治自己的国家，有情让我们为了同胞可以奋发图强，百折不饶！
  “今日，你要杀我手足同袍，且先过我这一关！我，大食哈里发，马伦·希纳德，有保护大食战士的使命，有跟大食战士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的职责！来吧，李晔，让我们再分一次胜负！”
  李晔听清楚了这番话。
  真神同样听明白了马伦的心迹。
  两人心思各有不同。
  李晔知道自己统一此界最大的挑战来临了。
  而真神的第一反应，就要简单很多。祂立即下令仙域的新月教仙人，向大唐仙人开战！而祂自己，更是身先士卒，直取仙域李晔之身！
  李晔的修为不在仙域之身，面对真神毫无反抗之力。
  而若是他死了，大唐仙人大军还能讨得到好？可若是他将修为之力反馈给仙域之身，眼下又如何面对的马伦的挑战？他若不能阻挡马伦，狼牙军该如何？凡间战局该如何？
  李晔靠着一人两身的手段，获得过无数便利、战果，而现在，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时间紧迫，千钧一发，李晔进退两难，但现实根本没有给他思考、转圜的余地！
  李晔看着马伦，忽然道：“大道无情人有情，既然两者相互矛盾，人又怎能追求大道，意图获得至高无上的大道力量？人若不能寻得大道，又如何逆天改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此言一出，马伦怔了怔。
  这的确是个矛盾。
  “他要乱你道心，别跟他废话，先杀了他再说！”真神的声音犹如晨钟暮鼓，在马伦心中重重炸响，让他精神瞬间一振。
  马伦目光如剑，心中再无杂念。
  “什么是大道，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去探索，李晔，接招吧！”马伦大吼一声，手中宝刀光芒大作，向李晔猛地斩出！霎时间天地失色，四野暗淡，唯有刀芒耀眼，犹如夕阳落在海面，染红了海天相交的一线。
  马伦若还是重伤之身，李晔凭借自己的护卫大修士，就能挡住他。可现在，他临阵突破，气息大涨，伤势不复存在不说，实力更是强到前所未有！
  而与此同时，仙域之上，对李晔再无顾忌的真神，踏空而至李晔身前，以手成刀，向李晔重重挥下！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灵气匹练，转眼间到了李晔眉前，似要将他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