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作者:许昕芮      更新:2022-08-30 19:00      字数:5675
  李娇的表情已经松动了很多,她小时候的记忆虽然不多,但一些印象鲜明的事情还是都记得的。那时候她管她亲爹妈叫姑姑姑父,家里的六个姐姐被教的小心翼翼,从来没有上过私塾,只能在家里绣花,后来她要上学堂的时候,只大她一岁的六姐还给她使绊子,她也想上学想每天打扮的像个小公主。
  六姐是她们姐妹中长的最漂亮的一个,从小就像个洋娃娃一样漂亮,所以姑姑姑父也格外宠她一些,但传统的姑姑和刻板的姑父却不会让她去上学堂“丢人现眼”。所以她才想要也到李家来,做李家的闺女,本来李教授夫妻都心动了的,他们没有亲生的孩子,六姐又长的可人疼,但最后却因为她的大吵大闹没了结果,毕竟她被养了好几年,怎么也比别的有感情。
  想到这里,李娇其实有些愧疚,若是他们当初领养的是六姐,六姐长的好看又嘴甜,肯定能够好好孝顺他们的。但想到后来他们出国后寄回来的相片,她就又一阵不甘。
  照片中的一家人各个精神焕发,而她的几个姐姐们更是一人一身公主裙穿着,比起之前的小家子气,漂亮了不知道多少。但他们却在接到他们来信的第二天就被下放到了乡下,这么多年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
  “我知道你是怪我们这些年让你跟着在乡下吃了苦,也是之前我们太娇惯你,让你受不了一点委屈,可是这么多年了你拍着良心说说,你真的吃苦了吗?我们再苦再累也没有亏着你一点,你妈在乡下多年,就算累出了心脏病也没有让你把手磨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我们为什么会被下放到农村?别说我是教授我是臭老 九就应该改造,多少老师教授们是没被打倒的?我能那么快被下放,还不就是因为有家海外亲戚?”
  李教授已经喘着气坐了下来,李娇含着泪抿嘴不说话,他说的都是事实,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如果真觉得我们亏待了你,那你就走,离开李家想去哪去哪,反正这几年政策宽松了,你亲爹娘随时会回来,到时候你就跟他们享福去。”
  李教授说到最后,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这个闺女他们掏心掏肺养了这么久,现在倒是养出仇来了,果然从根上就是坏了的,不是他们李家人。
  “我,我凭什么走?我跟着你们受了那么多苦,这好不容易你平反了还当上了系主任,现在让我走了?”
  唐糖看刚才李娇的表情还以为她知道反悔了,谁知道人家说出来的话还是这样不讲理。
  “你知道沈安想要留校,我觉得作为你们未来的女婿,他应该得到一个名额。”
  如果刚才李教授对她还有一点父女之情的话,现在因为她这话是完全放下了。合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处就该是你的,我们就该欠你的?他担心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妻子,却发现她面无表情,没有一点被气到的样子,仿佛一切跟她无关一样。
  是啊,本来就跟她无关的,妻子其实也是个传统的人,她愧疚没有给自己生个孩子,所以当初她才毫不犹豫的同意领养他妹妹的女儿,尽管她起初的目的是养个儿子给他们养老送终。可是即使李娇并不是她期望的儿子,她也是对她尽心尽力无限宠爱的,现在这样是被伤透了心,所以再不起波澜。
  看着平静的妻子,李教授觉得他也要放下了,不管她再作再闹都跟他们无关了。
  “沈安人品不行,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同意他留校祸害更多的学生的,果然是物以类聚,我会登报和你解除父女关系,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们了,省的再说跟我们受苦了。”
  听到李教授如此绝情的话,李娇猛的就愣住了,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她没有想到爸妈真的不要她了,在她作天作地都一直容忍她的父母不要她了,因为一个男人。想到这里,她猛的回头盯住了沈安,面目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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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没人顾得上关注沈安, 但现在看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李娇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冷血无情,他到底哪里好了, 要她为了这么个人与爸妈反目成仇?
  此时李娇已经完全钻入了牛角尖,她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被赶出家门, 只能把错误归结到让李太太犯病的导火索,也就是沈安身上。
  “现在你满意了?我爸妈不要我了,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是为了留校名额和我在一起,我妈怎么会被气病?”
  她怒气冲冲的对着沈安就踢了一脚, 本来她以为沈安一定不会躲开的,毕竟他一直都是哄着自己,生怕自己不高兴。可是她没想到,沈安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就染上了讥讽,然后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病房。
  李娇因为用力过猛, 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气愤,李娇铁青着脸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她要找沈安算账去。
  唐糖见人走了,干巴巴的安慰了李教授夫妻两句, 就拉了朱母告辞了。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白眼狼?”回家的路上,朱母无比愤慨的谴责了一顿李娇,然后又说起了那个不是东西的小白脸沈安。
  “还大学生呢,真不是个男人, 光想着靠女人上去,我听说他前边谈的那个跟你是朋友?”
  “之前一个寝室的,玩的不错。”唐糖看朱母这气愤的样子,轻声跟她解释。
  “那咋这么没眼光?我听说她还不愿意分?”
  朱母真是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看上小白脸,也没长多好,就是看着斯文点就这么受欢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有她儿子长的俊?就像之前村里很多男知青一样,干的那点活能让自己吃饱都勉强,也照样有不少闺女抢着要嫁,怎么现在的小姑娘眼神都不好?
  想到这里,朱母再次对唐糖表示满意了。
  “还是唐糖眼光好,我看就爱党这样的才有出息有担当,一看就靠的住。”
  唐糖看她自说自话的挺高兴,还不忘夸儿子一番,也不搭话,由着她自己说去。到了家属院门口让朱母自己回去,她就又回学校去了。早上她还是让朱明芳帮她请的假,这会儿没事了还是赶紧上课去,不然方教授又要说她不务正业了。
  果然,刚到教室门口,就看到方教授正好抬头看着门口,看到她过来,脸立马就拉下来了。
  “教授~”唐糖见了赶紧小跑几步过去,伸出拳头就开始给他捶背。
  “哎呀这坐了半晌午了肯定腰酸背痛的吧?我给您捶捶,要做什么等会儿您放着让我来。”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一大早你妹妹就来给你请假,你儿子都上学去了,你能有什么事情?别是又偷懒了。”
  方教授嘴上嫌弃她,却并没有躲开身子,而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由着她按摩肩膀,还轻轻的叹了口气,差点□□出声,不过被他赶紧把嘴闭上了。
  唐糖看了也不戳破他,继续卖力的给他按摩肩膀,再嘴甜的奉承他几句,这事也就过了,不过她还是解释了一大早的去处。
  方教授已经七十三岁了,当初本来就是快退休的年纪被下~放了,后来好不容易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平~反后因为国家缺少人才,尽管已经七十高龄,还是被省城大学聘请了。但因为之前受了罪,所以身子不是很好,没有太多精力,今年更是只带了几个研究生和唐糖这个唯一的博士生。本来准备带的大四也甩手给唐糖了,所以唐糖现在一般就是给大四的学弟们上课,或者来她自己的教室研究课题。
  “老李家的事情我也知道点,没想到养了这么多年倒养出来个白眼狼,果然根里就是坏的,像她那个泼皮爹。”
  方教授听了唐糖的解释,也是气的不轻,直说作为邻居,让唐糖以后多往李家跑几趟,顾着点李家老两口。
  都是一个学校的教授,他们认识不奇怪,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挺熟悉?甚至连李娇的亲爹他都认识。
  “教授认识李娇她亲爹?我听李教授的口气似乎也挺看不上他的,怎么他人品不好?”
  “何止是不好,那简直就是个小人,那李娇现在闹这么大,估计也是得到信了,现在形势好了,估计要回来了。”
  方教授似乎不屑于提到这么个人,但想了想,还是得提醒唐糖。
  “说起来他还和你有点关系,以后少不得见面,你别管他们,只当不认识就行了。”
  唐糖更疑惑了,这人人品得多次啊!都过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还都记着他。
  “我跟他们家能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是叶家的亲戚?”
  “不是叶家的亲戚,是亲家。李娇她亲爹叫宋莱,是你外婆的亲弟弟。”方教授不顾唐糖惊讶的表情,开始说起这个宋莱。
  “这宋莱是宋家的老来子,算一算现在也就是五十来岁,当初他出生的时候,你外婆都快嫁人了,突然有了这么个宝贝蛋,老宋家都乐翻了天,全家都宠着他,还给他起名宋莱,意思是老天送来的宝贝。”
  唐糖不用看方教授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撇着嘴,满脸的讽刺。
  “他倒是也争气,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但因为被宠坏了所以坏毛病不少,十来岁家里就通房丫鬟一大堆,后来出去留学了几年,更是学了洋人的坏毛病,跟这个谈情和那个说爱的。不过他那会儿已经看不上丫鬟了,跟他一起出入的都是些女学生。”
  不过那时候人们都追求这样的风流才子,而且人家家里有钱,这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后面他干的那些恶心事。方教授感慨一番,直到急的唐糖抓心挠肝的,又奉承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说。
  “他这个人花心又滥情,那些女人一被他勾到手就觉得没意思了,就要分手,这自然引起了公愤。其中有个女学生受不了他的始乱终弃,就给他下了药要生米煮成熟饭,结果在药效还没发作的时候他就先回家了,正好他的一个庶妹拿着给他做的一双鞋去找他了,然后两人就发生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听到方教授说到这里,唐糖已经可以想象以后要发生的事情了,没想到啊!她这个便宜舅爷这么那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弄的人尽皆知的。
  “说起来你儿子都三四岁了,我也不怕污了你的耳朵,省的以后吃亏。”方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他一个老头子和个女学生说这些,总感觉有些为老不尊。虽然他都一把年纪了,肯定对唐糖没什么想法,但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看这样,有些事情我跟你说不合适,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课程,你现在跟我回家,我让我们家老太婆和你说。”
  方教授酝酿了半天也没有把话说完,最后索性站起来要带唐糖回家了。
  唐糖无语的看着方教授有些微红的耳根,这么大年纪了还害羞,至于吗?不就是和那谁谁乱~伦了,这都说了这么多了,就是不说她也能猜到后来的发展。
  看方教授已经起身往教室外边走了,她只好追上去扶住了他,和他一起回家找方师母。
  方教授的家也在家属院里,和唐糖家离的也不远,但走路总要花上几分钟的。
  方教授的妻子也已经七十岁了,所以唐糖不管她叫师母,而是一直叫方奶奶。
  两个人到了方家的时候,方奶奶正坐着摇椅在院子里看报纸,看到他们也不起来,直接吩咐唐糖回屋里搬椅子。
  “唐糖一来你就指使她,不能自己去搬?躺那连站起来迎一迎都不知道,真是越老越没规矩。”
  方教授见方奶□□都不抬,板着脸训斥她。
  唐糖见怪不怪,也不劝他们,直接就到屋里搬了一大一小两个椅子,大的给方教授坐,小的自己坐了上去。
  “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这一起身你指定就把我的摇椅给抢走了,反正唐糖也不是外人,不用我迎她。”
  方奶奶撇撇嘴,对于方教授的说法不屑一顾。方教授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又无可奈何,只得坐了唐糖搬出来的椅子上。
  “方奶奶,你又和教授争摇椅,他那么大年纪了,你就让让他嘛!别每次都抢不到你。”
  唐糖看两个老人各自把头扭向一边,只能做和事佬。
  两口子别看七十多岁的人了,一个比一个别扭,到一起就拌嘴,为了个摇椅就能半天不说话。唐糖开始的时候还建议他们再买一把,或者她想着送他们一把,但后来发现这是老两口的情趣,就识趣的不管他们了。
  “他比我大好几岁,凭什么我让他?这摇椅是我的,是他非要和我抢。还有你以后来家里就别叫教授了,听着好像我是她妈似的,生生把我给叫老了一辈儿。”
  方奶奶不依不饶,顺便教导了唐糖一顿。唐糖听了只能连连道歉,说自己在学校叫惯了,一时没改过来,以后一定不再犯了,说着还对着方教授叫了好几声方爷爷,方奶奶这才高兴了起来。
  方教授哼了哼暗道了声马屁精,不理她们了。方奶奶得意的冲他扬了扬下巴,问唐糖过来有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有很多人介意背景问题啊!但写了这么多,真的没法改了,所以我也很抱歉@_@大家都忽视它吧!只当社会 主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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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方奶奶这么一问, 唐糖才想起过来的原因,赶紧和她说了。
  “方爷爷说什么也不肯往下说了,说他和我说不合适, 你说他不说就不说吧!干嘛说到半截再说不能说?”
  “这个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老顽固, 从不跟年轻姑娘说话,当初我们都定亲好几年了,他还不跟我单独说话呢,老了老了也改不了臭毛病,他跟你说的时候是不是脸红了?”
  方奶奶听到这里, 赶紧冲方教授脸上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端倪,这才笑着问唐糖。
  “若不是我是个老顽固,你会过的这么顺心?早跟宋莱他媳妇儿似的了。”
  没等唐糖接话,方教授就急冲冲的辩驳, 死老婆子嘴里嫌弃着,还不是巴不得他再顽固点。
  唐糖见方奶奶不理方教授,拉着她的手等答案,赶紧笑眯眯的向她汇报。
  “我当时正给他捏肩呢!没看见他脸红没,不过耳朵红了倒是真的。”
  方奶奶一听就炸了, 也顾不得八卦他到底有没有脸红了,竟然还有小姑娘给他捏肩?
  “死老头子,你挺享受的啊?上课就上课了,竟然还让小姑娘给你捏肩?你说这种事你干过多少回?”
  唐糖听方奶奶生气了, 继续添油加醋。
  “奶奶每次我犯错,只要给他揉揉肩,他指定就不生气了。”
  方奶奶听了唐糖的补充,果然更生气了,她一下子从摇椅上站起来,冲到方教授的身边就拧上了他的耳朵。
  “每次生气都要小姑娘给揉肩?你让几个小姑娘揉过?”
  “停停停,你这个老太婆,人小姑娘就在这呢,你给我留点面子。”方教授被方奶奶拎着耳朵,侧着身子狠狠瞪了唐糖一眼。
  “你这丫头又害我,我什么时候让你揉肩了?每次都是你自愿的。”
  这次可不用唐糖说话了,因为他又触到了方奶奶的爆点。
  “人自愿的,所以你就不能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