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作者:石头与水      更新:2022-08-30 20:33      字数:6236
  第41章 去看胡人俊小伙
  县衙的屋子与整个县衙都是非常纯朴的气质,但是, 里面打扫的非常干净, 尽管桌椅家俱都是半旧的寻常木材打制,却是用心擦拭过的。带路的老主簿细心的提醒, “前任周县尊因故被参回帝都, 大人是不是再看看其他院子?”
  白木香一听这事就觉着老主簿说的在理,这不论做官还是做生意,都讲究风水二字。倘住此屋的人是升了官的, 继任者继续住无妨, 蹭一蹭好气运。可倘居此屋者是犯了事儿的, 多有不愿意继续用的。不过, 转念一想, 如今这破地方,被参加帝都倒不是坏事。于是, 不待裴如玉说话,白木香大手一挥, 仿佛被什么青天大老爷突然附身, 以一种比县尊更县尊的口气,正气凛凛道,“孔夫子曾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怪这个做甚!我家裴如玉是去年新科状元,天上文曲星下凡, 百邪不侵!再说, 有前任之事, 也好时时自警,既为政一方,就要造福一方!再不能做那些有失体统、有负圣恩之事!我们就住这间屋了!”
  县尊大人站在一畔,心里反复咀嚼着“我家裴如玉”这五个字,虽然深知白木香现在最期待的事应该就是他犯点事也像前任一样被参回帝都,裴县尊仍是风度翩翩的表示,“既然娘子这样说,听娘子的。”
  老主簿先是被裴如玉的状元身份给惊着了,继而又被白木香这一番义正严辞给震着了,老人家上了年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朝裴如玉拱手,“状元大人,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啊。”
  “您老可别这样。”裴如玉扶住老主簿,温言道,“陛下既令我来月湾,我必不负圣恩。”
  老主簿激动的不成样子,很想与裴如玉说说话的模样,白木香给裴如玉使个眼色,体贴万端的说,“相公你去忙公务吧,打扫的事有我。”
  裴如玉微微颌首,声音温柔的能拧出一汪温泉来,“有劳娘子。”带着老主簿去了前头县衙。
  裴如玉一走,李红梅拉了闺女在一畔,悄声道,“我的天哪,这县衙也忒破了吧,我看还不如咱老家的房子哪。”
  “娘,你知道什么,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咱们在这儿,旁的不说,咱说了算!”说着,白木香瞥她娘一眼,“当初我说让你在帝都呆着,你不答应,你非要跟来,现在又说这泄气话,你可真是我亲娘。”
  “不是我说泄气话!实在是地方忒破。要不给咱们亲家老太爷写封信,好生念叨念叨,叫叫苦,给调个好些地界儿去。”如白木香所言,她家人都处事灵活,李红梅显然是其中佼佼。
  白木香悄声说她娘,“你就甭发梦了!老话儿怎么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我说娘你眼光不咋地,你还不信。要那山好水好的地方,轮不轮得到裴如玉还两说,就算轮到他了,人家本来就是好地界儿,他去了,做好不容易,做坏倒是不难。这地方瞅着破,倒是容易出政绩。你想想,这就好比两户人家,一户是穷家破业的,只要这家的儿子不算败家,人就得说这儿子会经营,挣得起家业。一户富的流油,这家儿子得怎么经营才能青出于蓝啊!这关窍您都没悟透?”
  李红梅要是有白木香一半的能干,当初白父死了,也不能让白木香当家。李红梅就是看着闹腾,其实没个主心骨儿,她啥都听闺女的。因为以前听闺女的发了家,所以,尽管现在闺女一堆的歪理,她还是按照旧时规律,打算继续听闺女的,以后享闺女的福。
  听闺女这样一说,李红梅也就高兴起来,母女俩过去张罗着收拾屋子。李红梅就跟闺女女婿住一个院儿,主要是院子很大,正房就一溜儿五间,闺女女婿住三间,她住两间,平时说说话也方便。白木香倒没意见,她主要看着把行礼都搬进来,这院子是西厢做书房,裴如玉的十几箱书便给他放西厢去。另则就是随身的东西,并不难收拾。
  待行礼收拾的差不离,炕也烧起来了,李红梅不带着零嘴儿匣子过来找闺女说话,母女俩铺开褥子坐炕头儿吃零嘴儿说话,白木香道,“明天得先买些棉花做几床大被褥,炕上没条大褥子不成。”
  “这往炕上垫的,买现成的就是。”
  “娘你看这县里像是有店铺的地方么?”
  “连店铺都没有么?”
  “就是有,估计也没有做被褥这类的铺子。”
  “这穷地方。”李红梅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回。
  白木香不急不徐的给她娘倒盏茶,“急什么,娘你就这样不好,心里想什么非得说出来。你这不给裴如玉泄气么。”
  “我是心疼你们。”李红梅巴唧个蜜饯,眼珠转了转,悄悄说,“咱们娘们儿都觉着这里苦了,何况女婿。他嘴里不说,心里还不知怎么凄凉呢。”
  “反正我得在这里发笔财。”
  “我的傻丫头,这地界儿穷的鸟不拉屎,你能发个什么鸟财哟。”
  “你没见新伊那么多胡商,他们行走于更远的波斯大食,来往于关内,交易货物。新伊是他们驻足停留的一个地方,待安顿下来,明天我就跟小九叔去新伊看看行情,还有咱的茶叶,也得出手了。”
  “你去做什么,你不许去!女婿在哪儿,你在哪儿,甭成天到处疯跑,没个闺女样!”李红梅旧事重提,“生孩子的事可得抓紧,路上太累,估计你们没这个心。如今虽是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儿,也着紧些,这事儿可不能耽搁。”
  “娘你看你真是除了生孩子就没别的志向了。”
  “生孩子就是大志向!”李红梅瞥闺女一眼,左右看看没人,才与闺女道,“你是不是傻啊!先前在帝都,有你那刁钻婆婆,你跟女婿也没个孩子。这如今在外,我瞧着女婿待你是真好,还不趁这机会多生几个?这大户人家事儿就多,我听说,多有纳妾纳小的。你先养下几个儿子,这就站住脚了,这都不明白?”
  白木香没想到她娘还有这些心眼儿,刚要说这事不急,就听她娘神秘兮兮的在她耳朵根道,“那个窈窈,生得伶伶俐俐,不像小财老实本分,你可得小心着些。女婿血气方刚的,你得防备着些。”
  白木香咔巴咔巴的剥花生,漫不经心撩了下眼皮,“要有这个心,怎么防也防不住。要没这个心,根本不用防。”
  “说的轻巧,女婿这样的人品相貌,你可得抓紧些。”
  “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能叫裴如玉喜欢自己当然是最好,毕竟裴如玉生得俊。可裴如玉要一直瞎,她也不打算一棵歪脖儿老树上吊死。白木香早观察过了,新伊那里许多胡人小伙子,白面皮高鼻梁眼窝深邃,有些还是湖蓝色的眼眸,也特别的俊!
  白木香想到漫山遍野的胡人俊小伙,心花怒放的决定,不论如何,她都要跟小九叔再跑一趟新伊城!
  傍晚裴如玉回房,带回公文若干。裴如玉和白木香还有事情商量,“木香,咱们刚来,明天总有一顿接风酒,就摆在县衙。我在外与主簿几人说说话,也有县下属官员的太太们过来拜见你。”
  白木香“呃”了一声,裴如玉挑眉,白木香实话实说,“原我想着明天跟小九叔去新伊的。”
  裴如玉脑中警铃大作,立刻想到那天在新伊城盯着白木香看的好几个胡人小伙子,缓了缓声音说,“这也不急,若是看行情,小九叔做生意做老了的,让小九叔去就行。你先时重新画的织机图纸,是不是要找个匠人做起来?我也有事同小九叔商量,请他多留意新伊的商事。你若想去新伊,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一起去。新伊胡人甚多,那些胡人,不通我们汉家礼法,十分放肆大胆,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还会丢了不成?再说,以前我也经常出门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我还不认识你。”裴如玉眸光融融,似包含万语千言,最终,裴如玉道,“以后,希望能让我照顾你。”
  白木香心中一甜,感觉死木头要开窍,立刻追问裴如玉,“那你要怎样照顾我,什么样的照顾?”
  裴如玉觉着喉咙有些干涩,慢吞吞的放下公文,摸着茶壶倒杯水,“你不愿与我做夫妻,那我们就做兄妹,我如同兄长一般照顾你,可好?”
  白木香气:明天就去新伊城看胡人俊小伙!
  第42章 月湾
  白木香最终没有与小九叔一起去新伊, 主要是李红梅帮了女婿的腔, 小九叔也不置可否的模样,导致白木香没去成。
  待用过晚饭, 白木香自顾自的泡脚, 准备上炕睡觉。裴如玉与她排排坐,也准备泡脚, 白木香两只脚丫子在踩着水玩儿, 瞥裴如玉一眼,“你到自己屋儿泡脚。”
  裴如玉奇怪的一扬眉, 这不是我的屋?
  白木香下巴朝门口点了点,“隔间儿给你收拾出来了,以后你住隔间儿。那屋儿正好有条小炕, 炕也烧热了。既是你的书房,也在那儿起居, 跟以前一样。”
  裴如玉脱袜子泡脚盆里, “那我一会儿去隔间儿看看。”
  白木香瞪裴如玉一眼, 低头继续泡脚。
  裴如玉泡过脚也没去隔间, 他让窈窈取来笔墨,与白木香商量,“你有没有让小九叔帮忙带的东西?”
  正在铺被褥的白木香略停了停,“我跟小九叔说, 看有什么稀罕物带些回来就好, 没什么特别要带的。你是要买东西么?”
  “新伊瓜果是极有名的, 新伊瓜果做的蜜饯, 在帝都是上品,我看岳母的蜜饯不多了,让小九叔带些来。再采买些时兴的衣料,皮毛,你做几身喜欢的衣裳。”
  裴如玉句句都是为她们母女考虑,白木香有些心软,走过去坐在桌畔道,“蜜饯倒罢了,这个买些,咱们自家也当零嘴。衣料皮毛略买些就是,来,咱们算算,怎么个买法。”
  按白木香的说法,不必全买上等货。先前在路上大家不过添几身得穿的,如今到了月湾县,眼瞅还有好几个月过年。该置办的是得置办起来,主子的,下人的,也要略做区别。再有,白木香道,“咱们这里都好说,主子们里外的衣裳每人再添两身也就够了,下人也按这个数,路上衣裳都不多。另则,过年时也要添一回新。你手下的那些县丞主簿的,要不要算上?”
  “暂时不必,县衙的事我刚接手,眼下不急着施恩,待我把县衙公务理顺后,再施恩不迟。”裴如玉把该买的东西都记录到纸上,顺手写上笔墨若干,“我问了于主簿关于匠人的事,咱们县也有一两个匠人,只是他们大多只能做些粗笨物什,你要做纺车,还得跟他们细说说,看他们做不做得出来。再让小九叔留意一下新伊有没有好匠人。”
  白木香连声应承,她也有事和裴如玉商量,“明天说请客吃饭,下官的太太们过来我这里,我要怎么招待?置些什么吃食?今天这晚饭,我看县衙的厨子可不怎么样。”晚饭有两个菜,一大碗炖羊肉一大碗炖牛肉,配着干巴巴的烤饼,味道很寻常。
  白木香倒不是挑剔饭食,只是若明天请客,是不是有些怠慢了。
  裴如玉道,“我问过余主簿,余主簿说明天烤两头羊,做些肉抓饭,煮些奶酒奶茶也就是了。”
  “这些太太们头一次来,要不要给她们些东西。”
  “提醒了我,把咱们带来的砖茶,一人包两块给她们。”裴如玉道,“对了,汤提俭一家子是姓教的,不吃猪肉。”
  “哦,我在游记上看到过,说北疆这边儿是有这样的人。”白木香道,“这你放心,明天就吃羊肉。裴如玉,明早我可不吃肉了,我跟小财说了,让她今天就到厨下,泡些黄花木耳,明天早上做些片汤,我吃片汤。你要不要也吃这个?”
  裴如玉哈哈大笑,“你也有吃肉吃够的时候!”
  “关外吃肉吃太狠了,谁架得住天天吃啊!”
  “咱们带来的干菜,拿出来吃吧。”
  “我知道,明儿我出去瞧瞧,看这里冬天都吃什么菜,咱们也得置办起来了。每天这么多人吃饭哪。”白木香道,“我看余主簿是住在县衙的,汤提检不住县衙?”
  “不住,还有位赵提检也住县衙,你还没见过。”
  “怎么还有两个提检?”
  “一正一副。一位北疆人,一位汉人。”裴如玉道,“就是这几个。”
  白木香问,“六房的几位你不请一请?”这说的是六房是指县衙底下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是仿六部的规制,管理县中大小事宜。白木香生长在乡下,要说府衙的事她不大清楚,但县衙的事她知道的不少,以往没少打交道。
  裴如玉摆摆手,“县里人少,不设六房。有什么事我们几个就分担了。”
  白木香奇怪,“不说是个大县么,怎么听你这样一说,县城也不大呀。”
  “县是大县,地方大。不过,除了在县城的百姓,多是在外牧马放羊,并不在县城居住。这些按理说也属县城管辖,可实际上税也收不上来,只要他们不生事,也就随他们了。”裴如玉摇摇头,面容上说不出的无奈神色。
  白木香胳膊撞裴如玉一记,“明天早上咱们去县城里逛逛吧,我想看看咱们的县什么样?”
  “咱们的县”,裴如玉唇角微勾,眼眸中泛起丝丝笑意,看向白木香,“好,都听你的。”
  白木香不领情的哼一声,都听我的,都听我的怎么不让我去新伊。
  ——
  第二天一大早,白木香起床后就带着小财风风火火的去厨下了。县衙里管着做饭是个汉人,隶属衙役班,姓刘,刘师傅手艺在整个月湾县也是有名的,烤羊烤的一流,昨儿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准备,让县尊大人凑合着吃的炖肉,今儿一早,刘师傅就买来两头最生嫩肥美的小羊羔,准备着中午做烤羊。
  刘师傅正磨刀,就见县尊太太到了,然后,刘师傅便被县尊太太的惊世厨艺给震惊了。炒浇头时挥舞锅铲的霸气,揪面片时那飒爽的风姿,关键是,面片汤出锅后香浓的口感。县尊太太也没用什么特别的调料,可做的这面片汤就是这样的鲜香美味。
  哎哟,这手艺,简直令刘师傅汗颜,亏他自诩为月湾县第一大厨!
  县尊太太还给刘师傅留了一碗面片汤,同刘师傅说,“以后面片汤就这么做,我家老爷喜欢吃这口味儿,这一碗是留给你的,你尝一尝。”
  被折服的刘师傅客客气气的送走县尊长太太,然后,吃到了平生最好吃的一碗面片汤。
  ——
  早上大家都吃的很满足,便如裴如玉也较平常多吃一碗,小九叔尤其夸赞,“木香这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那是!”白木香得意,“没什么调料,堂堂县衙,连秋油都没有,好在鸡蛋提鲜,我最后放了些醋。这里的醋好,有股果子香。醋开胃,小九叔,你们多吃点,路上就得啃那干巴面饼了。”
  “那这回我买些秋油回来,再有各色腌菜酱菜的也买些。”小九叔道。
  “成。酱其实我也会做,今年做酱来不及,节气过了,明年自己做几缸酱,腌些酱菜,就省得买了。”白木香夹块鸡蛋,“有黄豆绿豆的也买些,冬天发豆芽吃。还有芝麻花生,榨些油,现在做什么都是羊油牛油,我还觉着素油好吃。”
  裴如玉矜持颌首,“很是。”就像眼前的炸花生米,也是用羊油炸的,裴如玉可以克制忍耐,并不代表喜欢。
  李红梅咯咯咯的笑,“小九,一会儿你到我屋来,我有事跟你说。”
  小九叔应一声,想着嫂子定有什么特别的捎带。结果,还真是特别的不得了的捎带,小九叔听的都尴尬,“不用吧,我看如玉跟木香挺好的。”
  “什么不用,这成亲眼瞅就小一年了,还是没动静,岂不叫人急?女婿是个斯文人,以往只知闷头读书,这上头兴许没大开窍,你们年纪差不离,多开导着女婿些。”李红梅暗搓搓的跟小九叔交待了一番,“这买来后,炖汤的给我,另外的你就去给女婿。”
  小九叔心说,你闺女已经和离了,这,这事儿怎么能办啊!
  小九叔简直两头为难,李红梅又催的紧,外头白文等族人还等着出发,小九叔只得含糊的虚应承几声,便逃了似的走掉了。
  白木香一直送到门口,裴如玉陪在白木香身畔,小九叔笑,“不是头一遭出门,只管放心,这次就是去趟趟行情。”
  小九叔的视线落在自然而然的站在裴如玉身畔的白木香身上,两人站的极近,就仿佛一对恩爱夫妻,白木香神色惬意,完全不是装出来的。视线偏移,裴如玉很自然的为白木香拉起斗篷上的帽子,北疆风寒,这种举手投足的关心……说你俩不是夫妻,小九叔都能自戳双目。
  你俩到底是怎么着啊!
  小九叔也搞不懂两人了,心绪繁乱索性不再想他们的事,一拱手,“我们这就走了。”上马带着商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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