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节
作者:烟雨江南      更新:2022-08-31 07:21      字数:5807
  “他奶奶的,什么玩意!本将军要是身在永夜,哪里还有那个娘娘腔出风头的余地!”魏破天说到恨处,忍不住一脚踹翻了桌案。
  远东行省与黑暗种族的全面战争持续至今已超过一年,就连铁幕血战这等大事,魏家也就派了两支战队到永夜意思意思。当然帝国上下都知道远东战况,也没人这个时候去扯他家战队的后腿。
  而魏破天经过无数战火洗礼,已突破战将,累积军功的同时还获得了折翼天使准将授衔。这也意味着,远东战事结束后,他就有资格单独领军,虽然起步只是普通军团。
  于是当宋子宁在永夜大展拳脚,名声鹊起时,魏破天则被委以镇守长冬要塞的重任。这是远东行省与黑暗疆域之间玉门关屏障最北端的军事要地。
  经过漫长的拉锯战,黑暗大军始终在远东行省未有寸进。今年春天破冰后,远东魏家在帝国支持下,开始逐步打反击战,长冬要塞就成为最前线兵员和军资中转的重中之重。
  严格来说,魏破天这段时间确实干得不错,黑暗大军先后数次围攻长冬要塞,都被魏破天给打了回去。在一次要塞城墙都被轰开的紧要关头,魏破天独守缺口,挡住对面多达五位子爵级强者的轮番攻击,终于使得黑暗种族再次无功而返。
  如此战绩,若在平时值得大书特书,然而现在是特殊时期,大秦举国上下,眼睛都盯在铁幕血战上。血战打到现在,也名实相符,已成为帝国和永夜阵营之间又一场规则特殊的全面战争,牵动着帝国上下人心。
  在铁幕下,任何事迹军功都会被放大。因此宋子宁光芒之盛,堪称如日中天,魏世子那点功绩,相比之下就全被忽略,根本无人提起。
  若是换了旁人也就罢了,比如说赵君度再如何举世瞩目,魏大少也不在乎。偏是宋子宁如此风光,魏破天想起种种往事,顿时就觉得自己矮了何止一头。这就是以后一起喝酒,也都没有面子往死里灌他了!
  想到这里,魏破天就有种率军出击,也到黑暗大军里杀个几进几出的念头。然而他的千重山以守御见长,破阵杀敌却嫌不足。至此,魏大将军只能仰天长啸,徒呼奈何。
  这出风头的活,天生就轮不到他来干。
  永夜之域,黑暗国度的最深处,一座万米高峰上,正站着一个干枯瘦小的老人。他看上去就象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老头,连衣着都只比平民稍微好上一点。然而在他身后,却站着数量众多的黑暗强者,个个气息强横,却人人神态恭谨。
  老人遥望远方,目光越过千万里,落在铁幕上。几乎整个铁幕都在他的视界之中,就连铁幕中央,那从未有人类或黑暗种族踏足的禁区亦有模糊显现。
  老人静静站着,望了不知多久,忽然缓缓说:“时候差不多了……”
  在他身后,所有黑暗种族强者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老人,生怕错过一丁点。要知道,接下来,老人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一个特别的音节或语气,甚至一个有特定含义的动作,都会对整个永夜议会的格局产生影响。
  老人忽然停住,沉吟着,似乎难以决断。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左手,指了指头顶天空,说:“看来只有请那位过来才行。”
  看到老人一手指天的动作,所有黑暗种族强者都是满脸震惊,惊讶之后又有深深的恐惧,纷纷低下头去,以示恭敬。
  老人目光扫过他们,“你们也都回去吧,好好备战。接下来就不是这种小打小闹了。”
  一众强者纷纷称是,然后纵身而起,飞向四面八方,只剩老人独自立在孤峰绝顶,与天鬼遥遥对峙。
  暮光大陆深处,某个大部分时间都是禁地的山谷中,已经聚集了众多的血族强者。
  为首一排十多名血族形貌各异,大部分人头发已经花白,但从头到脚,每个细节都修饰得至善至美。哪怕袖口处的一颗钮扣,都是大师杰作,还要经过至少数百年历史沉淀,才配戴在他们身上。
  这些血族赫然都是副公爵以上位阶,其中甚至有两名大公爵,在亲王普遍长眠的今天,大公爵几乎就是血族最顶层的权力者。
  他们胸前领口有不同徽章闪耀,放眼望去,古蛇缠绕的玫瑰花、荆棘中的城堡、燃烧火焰构成的王冠、死亡号角,等等,十二古老氏族中,竟有七族同时到场。
  在这里,就连荣耀侯爵也只能站在后排。平时习惯统御辽阔区域的他们,此时此刻却都微微低着头,以示谦卑。至于伯爵们,根本没有进入山谷中心的资格。
  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风的声音。这么多血族大人物聚集一处竟没有一人出声,全部静静肃立,等待着什么。
  寂静终于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两个身影在谷口出现,迈着不变的步伐,走向山谷中心。
  这两个身影一出现,山谷气氛忽然一变,众多血族大人物的气势竟然被他们两人给压了下去。两个身影周围的空间都发生了些微扭曲,让他们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容貌。这是他们的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都影响到周围空间稳定的缘故。
  所有血族,包括大公爵在内,都纷纷退后,让开了通向山谷最中央的道路。
  外围的一名侯爵忽然全身一震,盯着其中一道身影,颤声道:“无光君王!”
  他的声音近乎喉咙里的低喃,却仍然引起了左边那道身影的注意,那人微微一顿,转头向那名侯爵望去,随即一阵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每个血族的心里响起。
  “朱里奥啊,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当年初见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年轻的男爵。没想到现在都有实力侯爵的位阶了。看在你如此努力的份上,三百年后,给你一次挑战我的机会。”
  许多目光瞬间集中在朱里奥的身上,有嫉妒也有幸灾乐祸,种种表情无法逐一而述。
  这时一名帕斯氏族的大公爵越众而出,迎上了无光君王和另一个始终没有显露面容的身影。
  “尊贵的无光君王陛下,和那位尊敬的殿下,请随我来,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无光君王点了点头,与同伴一起随那位大公爵走向山谷的正中央。在这里的空中,有着一团翻涌不停的黑暗。
  大公爵率先跃起,投入到黑暗中。无光君王和那个神秘人物也紧跟着飞入,就此消失。
  下一刻,他们就出现在某个神秘的空间中。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没有止尽的黑暗。在这个空间内,那些四处飘浮如雾的黑色,竟是浓郁到有如实质的黑暗原力。
  十余道锁链从虚无中伸出,搭在一座古老棺木上,悬浮在空中。锁链和棺木是同样的材质,有着木头的纹路,却散发着金属光泽,透出悠久岁月的气息,周围隐隐有血色上古符文时隐时现。
  进入这个神秘空间后,无光君王和另一位神秘人物身周的景象就不再扭曲。那人显出真容,是一名魔裔,身材比无光君王要高出大半个头。他双目紧闭,额间一只狭长眼睛却睁开着,瞳孔是纯粹的金色。
  金色竖瞳,这是魔裔王族的标志。即使站在血族排行第四的古老氏族,德库拉氏族始祖,无光君王梅丹佐之侧,他也始终从容自若,平起平坐。
  但是来到这座古老棺木的下方,这位魔裔王族却将手放在胸口,欠身行礼,显示出足够的尊敬与谦虚。
  “伟大的夜之女王,很抱歉打扰了您的长眠。但是现在,永夜议会需要您的力量。”
  第十三章 归来
  魔裔王族说完这句话,就静立不动,耐心等待回应。
  片刻之后,从棺中忽然散发出无尽威压,仿佛整个世界苏醒过来,俯视着下方三个卑微的生命。
  帕斯氏族的大公爵顿时曲膝在虚空中单腿跪下,无光君王梅丹佐脸色更加苍白,食中二指上戴着的硕大戒指忽然相互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魔裔王族凝立在原地,略略躬身,他竖瞳中光芒流转不定,身后虚空轻微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连天赋图腾都快要显现,说明他也已尽了全力,并不象看起来那样轻松。
  梅丹佐这次受到的冲击出乎意料得大,他与夜之女王来自同一血脉长河,对她的威压感受格外深刻。此刻他脸上终于现出骇然,显然没想到沉睡多年后的莉莉丝光是威压就已如此恐怖。
  “议会找我何事?”夜之女王的声音悠远而又带着些许沙哑,自具威严,却又说不出的悦耳,似乎可以引动人们身体最深处的原力共鸣。
  魔裔恭敬地道:“天鬼再次降临永夜大陆,议会已经确认,它寻找的是虚空巨兽混沌的远古精华,因此决定全力争夺。只有请您挡住天鬼,我们才有可能得到远古精华。”
  “那东西对我没用,不过我的后裔们可能会需要。我要三份。”
  魔裔顿时脸色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一咬牙,说:“没有问题!”
  见魔裔答应得还算爽快,空间中的威压稍许减轻,夜之女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亲爱的梅丹佐,好像又是几百年没有见面了,我苏醒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无光君王现在已经完全恢复镇定,颔首为礼,道:“尊敬的莉莉丝,一切都已准备完毕。”
  “很好。另外,把这些消耗都记到议会的帐上。”
  听到这句话,魔裔的脸色禁不住白了一白,但随即苦笑。他可没胆子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反对的话。想要让夜之女王莉莉斯从长眠中苏醒,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般的大,不过这件事自然有议会的那些大人物们去头痛,他们既然决定了唤醒她,应该早就做好准备。
  此事议定,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已经离开那个空间,回到了山谷。
  在神秘空间内,所有锁链都开始震动,棺木表面上缠绕的古老锁链纷纷断裂,掉落。巨大的棺盖缓缓浮上空中,无尽的鲜血不断从棺中涌出,如瀑布般垂落,最后完全消失在下方的黑暗里。
  从涌动的鲜血中,伸出了一只纤长、苍白的手,那如夜之深沉的黑色指甲极为醒目。而更为刺眼的是,这只其它地方都堪称完美的手,竟然缺失了尾指。
  对于血族的再生能力来说,本不应留下如此缺憾,然而它就是存在着,存在于一位几乎站在全世界力量顶峰的黑暗大君身上。
  这只手抓住铜棺的边缘,慢慢的,一个无法形容的女人自鲜血中坐起。
  在这一刹那,上至暮光大陆,下至永夜,无以计数的血族都莫名悸动。那是来自血液深处,深刻于生命印记之上,对于圣血本源的记忆。
  各个大陆上,那些真正立于众生之巅的王者们,无论身处哪个阵营,永夜、中立又或是黎明,都听到了一声轻而悠远,仿佛自远古传来的叹息。
  那是夜之女王莉莉丝,在宣告她的归来。
  永夜人族疆域的一个北部小镇,铁幕之外仍有日夜交替,午后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
  林熙棠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件,身后落地长窗中照进来的阳光,从他两肩披泻而下,也把满头霜发反射得更加耀眼。
  林熙棠合上又一个沉甸甸档案,放到桌子左边那堆已处理完毕的文件上去,然后打开下一份厚厚的资料,那是最新一期战报。他的手蓦然一顿,纸张发出“哗啦”略带刺耳的响声。
  站在西侧阳台上的人被惊动,转身看过来。
  林熙棠低头看着面前的战报,神色平静无波,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以他每天处理军务的数量来说,在那一页上停留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张伯谦走来,径直拿起那份战报,一目十行地看过,淡淡道:“宋子宁?也不错了,烽火传薪枪总算没有败落到底。至于赵阀,果然还是英才辈出,这个千夜出身从府,铁幕之下战绩能够媲美赵君度,着实难得。或许十年之后,也能成帝国栋梁。”
  林熙棠一言不发,站起来慢慢踱到宽大书案的另外一头,桌角上放着一个十分陈旧的木头盒子,他没有打开盒盖,只是伸手轻轻抚摸那结实但粗糙的纹路。
  就在这时,两人都是脸色微变。在永夜之域,有什么能让这两位帝国强者同时震动?
  张伯谦气势陡然冲天而起,小城上空,忽的晴日生雷,声传百里,一个巨大云团凭空聚成,低低压在城墙上方,正缓缓旋转着,把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里面。
  林熙棠却反应很差,他脸上陡然苍白失色,手指一滑,差点把桌上的木盒扫落地面,脚下似乎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抓住了桌沿才没有栽倒。
  张伯谦一双凤目中满是燃烧的战意,他抬头望出长窗,穿过高远天空,仿佛跨越百万里,投注到极为遥远的某处,良久方道:“夜之女王?”
  林熙棠皱眉,快步走到桌前,摊开一张空白军令。张伯谦却按住了他手中笔,冷冷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此时,云团仍在小城上方旋转,他的领域尚未收回。
  “反噬。”林熙棠知道瞒不过去,张伯谦刚才被夜之女王归来的信息触动,张开领域,却是恰好为他挡掉了半数大衍天机诀的反噬。
  张伯谦脸色一沉,“你不要命了,连莉莉丝都敢去算!”
  林熙棠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叹了口气,他刚才推演的是宋子宁和千夜,不料陡然天机混乱。而他并非天王,照理说不会得到夜之女王归来的信息,却不知为何莉莉丝的叹息忽然浮现,两厢叠加,差点被反噬。
  见林熙棠不答,张伯谦只是一声冷笑,道:“这种找死的事,下次少干,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可还没办好。若有差池,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永夜黑暗疆域的西北荒野上,正在飞速奔行的夜瞳忽然停步,不由自主跪倒地上,双手捧头,发出一声痛苦嘶喊。就在刚刚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即就是无穷无尽的疼痛,几乎让她的脑袋炸开。
  好在痛苦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夜瞳双手撑地,剧烈喘息,一时间几近虚脱。
  原本伴随夜瞳奔行的数名血族一时措手不及,冲出很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急忙赶回,惊问:“殿下,您怎么了?”
  夜瞳站了起来,说:“我没事,继续走吧。”
  这几名血族都是子爵,对夜瞳的命令惟有服从,跟在她身后继续向前方疾奔。
  远方,在山的另一边,忽然一道碧色光芒冲天而起,甚至刺入灰沉的铁幕之中,激起层层涟漪。
  看到这种威力,几名血族一齐色变,有人失声道:“碧色苍穹!那是赵君度!”
  赵君度之名并不只是在帝国传播,事实上,在黑暗种族中,他的名声更加响亮。起初还有不少黑暗种族的年轻天才并不服气,纷纷找上门去挑战,试图杀掉这个所谓的帝国第一天才。对于绝对力量为尊的黑暗子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证明自己的方式了。
  然而前往挑战赵君度的人,无论是谁,都有去无回。当赵君度在黑暗国度孤身突进数千公里,安然回返后,整个永夜的黑暗世界都为之震动。自那以后,在铁幕之下,再也无人专程去挑战赵君度。
  在山的那一边,赵君度不知道正和什么人激战。
  夜瞳当即道:“过去看看。”
  一名血族子爵拦在夜瞳身前,急道:“殿下!那可是赵君度!”
  夜瞳皱眉:“那又怎样?”
  另一名已经上了年纪的子爵宛转地道:“殿下,听说那赵君度已经相当于我们圣血之裔的一等子爵。此人名扬人类帝国,是有真本事的。殿下您虽然不惧他,但是毕竟在原力等级上吃了亏。贸然出击,有些不妥。”
  夜瞳当先向战场走去,冷冷地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