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
  原来他已经发现了么？
  不愧是沈老师，她最没办法骗过去的男人。姜玥长摊一声后，干脆从咖啡馆的二楼走了下来。
  见到正主出现，应元青识趣地知道，自己是时候消失了。
  由是他哂笑了两声，站起身来便溜之大吉，把场子交还给这两个人。
  **
  姜玥坐到了应元青方才坐的位置。
  沙发垫儿还温热着，桌上的咖啡也冒着热气。
  她心里有些忐忑，像是被抓住了什么错误的小学生一样，不敢看沈慕的眼睛，只顾左右而言他：“沈老师，您是怎么发现的？”
  “耳机——”沈慕看到姜玥这幅模样，不知为何，竟觉得尤其的可爱，忍不住生了几分逗她的想法：“你好像不怎么相信你的这位搭档啊？”
  “不不不，信任是信任的，但他怕自己外行人露馅儿。”
  姜玥赶忙解释。
  沈慕又问：“他是你的朋友？”
  “对，朋友。因为他开过公司，我想，由他出面的话，被接受的可能性可能会大一点。”姜玥有些小可惜，本以为这次会成功呢，亏她还想了个合情合理的剧本出来。
  沈慕不禁摇了摇头，眼底却满是温柔：“你呀……”
  “所以沈老师，您是觉得钱不够吗？”
  “什么？”
  “一千万给学校分一半，就剩下五百万，连个仪器都买不起。”姜玥长长叹了口气，托着下巴看沈慕：“要不，我再卖一套房？”
  沈慕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没有错过那个‘再’字：“你把房子卖了？”
  “不是现在住的这套，是拆迁分的安置房。”
  “那也不行，你知道现在帝都的房子有多难买吗？卖一套很容易，想再买回来，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玥说：“我卖了，就没打算买回来。”
  沈慕愕然：“你怎么如此任性？”
  姜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是任性啊。当拆迁户如果不任性，那还算什么拆迁户啊？沈老师，您缺学区房吗，您要是缺，我免费送一套给您都行。”
  沈慕不禁想到朋友圈里那些为了学区房而争得头破血流的同学和同事们。
  一些业界十分德高望重的教授，在面对下一代教育问题时，也难免失去了体面和尊严。可姜玥，一个年纪轻轻的研究生，竟然达到了这样一个豁达的境界。
  扪心自问，沈慕自己恐怕都无法做到。
  沈慕想：
  这个女孩儿，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坚强。
  但另一面，沈慕却也想到，正是这样一个女孩儿，生活给了她一大笔财富，却剥夺走了她在生命中最亲的亲人。
  这样的交换看似平等，但对姜玥来说，恐怕亲人的存在，远比这财富的意义重要的更多。
  或许，这也是姜玥能够将这些财产置身事外的原因。
  想到这里，沈慕看向姜玥的眼神，由最初单纯的温柔，又多了一分怜惜，以及那隐藏在内心深处，在不断升腾的，即将冒出来的保护欲……
  第60章
  “总之，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操心，你只负责好好学习。”
  离开前，沈慕如此对姜玥道。
  姜玥却对着沈慕的背影一阵发愁，这么一大笔钱，这一时半会儿的，能从哪里变出来呢？
  难道真的去到处找企业投？
  姜玥虽然还不知道沈慕最新的课题是什么方向，可她料想，以沈慕的性子，肯定做不到对那些企业家做小伏低，曲意逢迎。
  想到这里，姜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沈老师就是不要她的钱呢？
  她也不求什么回报，双双，许斐，现在不都过得很好吗？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钱太少的缘故。
  如果姜玥是那种随手掏出一个亿的大富婆，想必沈慕就不会拒绝这区区的一千万了。这样想着，姜玥赶忙打开手机里的银行app，看最近有什么好的理财产品。
  她不知道的是，前脚沈慕刚离开咖啡馆，后脚方向盘一打，人就出现在了帝都东南角的一片幽静的高档别墅区。
  这里住着的人家非富即贵，还都要有些背景，否则连门槛在哪里都找不到。
  而沈慕，开着车长驱直入，完全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
  沈家老宅。
  沈慕把车停在门口，老管家已经毕恭毕敬等候多时。
  见沈慕下了车，老管家眼前一亮，赶忙迎了上去：“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近些天身子骨不好，总念叨您的名字，快进去看看吧。”
  沈慕却只是眸光一沉，面上并无半点关切的样子，淡淡道：“带路吧。”
  老管家眼神闪了闪，想说什么，又看沈慕一脸冷淡的样子，只好将想说的话悉数咽下去，噤声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老宅院子里那一大片在冬季仍然郁郁葱葱的小花园，走进屋里。
  屋里又是别番光景。
  红木家具让整间房子的风格都变得十分古朴，而大厅里摆放着的好几个明代官窑青花瓷器，也表明了主人的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旗袍身材婀娜的女人推着轮椅上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的发色全部花白了，看上去大概有七十岁以上。
  虽然他坐在轮椅上，手上还挂着吊瓶输液，但那犀利到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的眼神却毫无疑问昭示着——他还很精神，很有余力和人周旋。
  见到沈慕，沈正诚的眼神罕见有些松动：
  “你来了。”
  人越到老年，就越发重视后代，沈正诚这样的人物也不例外；尽管和他关系不对付，沈慕却是他唯一的后代。
  沈慕瞥了推着轮椅的女人一眼，面色不变：“是你让人卡我的课题。”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有这样厉害的手段和人脉关系网，不仅卡了他的国家课题，而且还让国内许多大型企业对和他合作都噤若寒蝉，沈慕想都不用想，绝不是那个孙安新能做得到的事情。
  “自你回国以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不先坐下来让忠叔给你泡杯茶吗？”沈正诚也很沉得住气。
  “茶就不必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的。”沈慕甚至连坐都没有坐下。
  沈正诚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你要是肯回来，我难道还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逼你吗？”
  “就算你用这种方式逼我，我也不会如你所愿。”沈慕笑了笑。
  从一开始就没地方插嘴说话的女人总算得了机会，当下呵斥道：“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沈慕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女人，只对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说：“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有你的方法，我也有我的手段。真以为断了我企业和国家两条路我就无路可走了吗？”
  沈正诚只是铁青着脸色不说话，他本以为无路可走的时候，沈慕自然就会对他服软，但没想到，沈慕完全不吃这一套。
  “时代早就变了，你的面子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值钱。”
  沈慕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这个事实。
  “那你今天还来做什么，耀武扬威？”沈正诚咳嗽了两声，背后的女人刚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沈慕看着男人已经衰老，甚至行将就木的模样，不禁一阵恍惚。
  曾经，在沈慕眼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壮的存在，可没想到，这样强壮的他，也有如此衰老的一天。
  “沈慕你不要这么没有良心，他好歹是你爸！”女人尖声道。
  “我只是来打个招呼，告诉你不必在用这种法子限制我，我现在在国内，你还有些门路，但我要是去了国外呢，你连我的影子都抓不到。”说完话，沈慕不打算久留，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老人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和女人担惊受怕的呼喊声，沈慕全都视若罔闻，自顾自推开大门。
  在门口听到了一切的忠叔忍不住劝他：
  “少爷，何必呢，老爷他近些年已经很后悔了。”
  沈慕停下脚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眼神里却透露出几分隐约的恨意：“从他抛妻弃子的那一刻起，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唉……”忠叔深深叹了口气。
  **
  出来后，沈慕看到手机的未接电话，一边发动车辆，一边打了回去：
  “不好意思妈妈，刚在做实验。”
  “很顺利，一切都顺利，你不用担心。”
  “放心，学校食堂的菜色还算不错。”
  “姜玥……”
  沈慕也不明白为何妈妈会如此关心姜玥，远渡重洋打电话过来，都要关心一句姜玥最近怎么样，但想到下午姜玥坐在对面乖巧的模样，沈慕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嗯，她也很好。”
  这时，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正和许斐工作室众人一起吃饭庆祝的姜玥，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这个喷嚏打得十分突兀，包间里登时调侃起来：
  “姜总，是不是有人想你了？”
  姜玥揉了揉鼻子，笑：“说不定还是有人骂呢。”
  许斐给她面前的杯子倒满红酒：“谁会骂你啊？你说出来，小吴有好几百个小号呢，让他给你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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