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顾晨飞像只花蝴蝶一样绕着路清酒的时候, 宋霄开始觉得自己带路清酒赴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把路清酒拉到一边，声音冰冷：哥哥今天晚上不许再和他说话, 不然我
  然而路清酒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还像逗小宠物一样滑过他的耳朵。
  阿霄，你又来了。
  每当路清酒温柔又沉默地看着他，宋霄就只好松开紧握的手掌, 压下刚被唤醒的狠戾。
  他努力找回少年时的自己。
  顾晨飞见他们如此亲密无间, 脸上当然是丧气的，但片刻后, 眼神中又散发着一点光亮, 好像终于鼓起了多年来的勇气。
  正好你们都在，我我要向你们道歉。
  嗯？
  宋霄也好奇起来。
  顾晨飞怂是怂了点, 但从头至尾，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当年曾安把你的传言拿到江潋泽面前去说，我没有阻止。顾晨飞看向路清酒，又认真转向宋霄，弟弟, 他联合全校一起欺负你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止。
  路清酒也歪着头，和宋霄面面相觑之后, 问道：然后呢？
  我很胆小啊看着别人欺负你们, 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没有看错, 顾晨飞是自责了很多年，一直挂在心里。
  沉默的帮凶也有一份罪责，但是软弱毕竟和主动伤人天差地别。
  晨飞哥, 你这么自责的话一个念头在宋霄的脑海中闪过，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路清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望过来。
  宋霄前些天才得知，路清酒和顾晨飞的暧昧事出有因，是蓄谋已久的接近。
  否则他也不会接受路清酒继续和顾晨飞保持联系。
  但鉴于顾晨飞没什么对不起他的，路清酒还是打算保护一下顾晨飞脆弱的内心，把这件事揭过去。
  宋霄紧紧握着路清酒的手，狡黠一笑：哥哥说喜欢你一直就是骗你的，他从一开始就只喜欢我。
  顾晨飞的脸垮了。
  路清酒的眼睛继续瞪大了。
  宋霄知道自己回去要被路清酒数落一顿，但是心里爽快多了。
  宴会结束，路清酒沉默不语，宋霄以为自己刚才任性不听话，又惹他生气，心里也有些后悔：哥哥，我错了
  然而路清酒的眼睛在手机上，翻着评论。仔细一看，还是#酒霄云外#的CP话题，下面大部分人都在问宋霄什么时候会为那个直播间里的神秘男友吃醋。
  他只是不想在路清酒单人直播的时候贸然开口，没想到会发酵成一场未解之谜。
  时间过去太久，他都没有回应，猜测他们要解绑的人越来越多。
  哥哥，我们今天晚上就辟谣吧。宋霄抱着他的肩膀，一边晃一边撒娇，我们同居了，对粉丝来说肯定是一颗大糖。
  路清酒一丝犹豫也没有：先不要辟谣了，我们营业快一年了，这是拆CP的好时机。
  你在说什么呢？以后你所有的营业都要给我，我们一定会变成国民CP的。宋霄还当他是在赌气，不由地委屈起来，哥哥怎么好端端的为了顾晨飞说这种话来气我？
  可是路清酒抬头认真看着他，宋霄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竟然听到了这些耽溺于幸福和甜蜜的日子里，从没想到过的绝情。
  阿霄，聚散有时，留点退路吧。
  路清酒发现，宋霄对他那天的话接受良好，没有什么抗拒。
  准备自己的巡回演唱会的时候，宋霄也没有提到要让路清酒上台去和他继续互动营业，只是在筹备好了之后给了他一张票，让他坐在贵宾观众席。
  虽然是他自己提的，但眼睁睁看着宋霄全盘接受，没有一点争取，仿佛提前被判了刑的罪人，意料之余，又有点茫然。
  演唱会上台的前一晚，宋霄缠着他，咬在他耳朵边，热切的眼神把他打量了个遍，盯得他脸红，咬得他化成了一滩水，一遍遍问着：哥哥，你喜欢我吗？
  不是都接受了他们早晚要分开的事实了吗？干嘛还要问呢？
  但路清酒还是一遍遍哄着他：哥哥最喜欢你了。
  昏睡过后，他忽然梦到小时候的事情。
  刚刚承受过恶意的少年，为他写了一首歌，弹着琴唱给他听，旋律轻快，寄托了对未来无数美妙的幻想。
  怎么会有这样耀眼的人呢？
  在私立学校一群泛滥着嚣张的世家子弟里，得不到他就背后嚼舌根的狂蜂浪蝶之中，唯一让他感到安宁的人。
  快要毕业的前几个月，母亲还没有查出病症，他还是前途光明的路家小少爷，和宋霄牵着手走在沙滩上，并肩而立，迎着斜阳余烬，望着对方初初长成的英俊面容，胸口乱跳着，却捉摸不透这股冲动从何而来。
  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恨不得他主动一点直接来亲我。
  那哥哥为什么不喜欢那些追求你的人？他们都很主动啊
  我说的是我喜欢的人
  那时候的自己，在暗示什么，期待什么呢？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最后看着犹犹豫豫之中什么也没有做的宋霄，气呼呼地跑远了。
  你听不懂，那我就不要你亲了，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才不缺一个吻。
  后来他知道，他和阿霄是不一样的人了。
  一个依然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一个是别人的足下蝼蚁。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只要松开手，就是一生的分离。
  路清酒主动松开了手。
  于是那点悸动在掺着血泥的生活面前，磨灭得连影子都抓不到了。
  如今宋霄才二十岁，人生还有很长。
  多年后，路清酒也许会在以后世家高门私下的流言蜚语中，作为宋家小少爷年少时的情人，被编排出乱七八糟的故事来。
  也仅止于此。
  【宋霄都开单人演唱会了，酒霄云外还不互动吗？】
  【估计是想顺着直播里同居男朋友那件事直接冷处理了】
  【这样也好呜呜呜，我的CP至少分开的时候没有公开对骂还算体面。】
  第二天路清酒作为观众坐在台下，跟着节奏摇晃着脑袋，觉得以后如果只能在台下遥望着他，也心甘情愿，只是眼眶终究还是有点酸。
  压轴的最后一首曲目，台上所有的舞美道具都被撤走，灯光暗下又亮起，宋霄面前多了一把电子琴。
  熟悉的一段旋律响了，路清酒忽然睁大了眼睛，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身影重合，温柔低沉的嗓音也将两段不同的时空撕扯在一起。
  哥哥，这是我很多年前写给你的第一首歌。
  宋霄的目光转向路清酒的方向，路清酒身后的粉丝已经忍不住惊呼抽噎起来。
  这些天，你没有明说，可是我都懂。
  我想告诉你，你担心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喜欢你，和我过一辈子好吗？
  全场都沸腾了。
  几乎所有CP都会走到公开表白的流程，可是他们作为圈内人都知道，背后的真真假假如迷雾一般，台上的真挚到了台下全都不能做数。
  只要没公开恋情，就都是营业。
  宋霄没有为难他。
  不过就是一次正常的营业流程，让两个人暂时不能解绑。
  只是借着柔和轻快的旋律，在上万人的见证之下，将心底的话说给他听，让他压抑的自卑无所遁形，在炽热的真心面前，一点点融化得无影无踪了而已。
  下了台，路清酒去后台找到他，抱着宋霄，生怕错过片刻的相处。
  宋霄安抚着他的后背，笑道：哥哥是笨蛋。
  你路清酒又气又想哭，话语堵在心里，不知从何开口。
  你就是和我最相配的人。什么地位，什么家产，什么别人的眼光有我在，谁敢说你不好？
  宋叔叔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他还要我问你家对结婚有什么讲究和流程呢。
  ？？？路清酒一脸茫然，可是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他什么也没有说，那不，不就是
  不就是没把我们的关系当回事的意思吗？
  宋霄斩钉截铁地说：他怕你害羞，不好意思提。
  路清酒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紧接着就见宋霄眼角弯起，竟然大逆不道地上手捏了他的脸。
  所以说，哥哥是笨蛋，都这么难过了也不来问我，居然一个人乱猜。
  路清酒和宋霄一起坐在包厢里，对面的江潋川递来一沓文件给他签字。
  虽然以前都是我家的，但这毕竟是你清算之后剩下的财产路清酒看完皱眉，你把大部分都还给我了，你怎么生活？
  江潋川竟然还把文件拿回去，对比了一下最后一页的数字小结，一脸认真地问：多个零少个零，有区别吗？不都花不完吗？
  不愧是被关在家里，一天钱都没赚过，一天生意都没做过的江二少。
  还好我从没掌过权，所以名下的资产都干净。江潋川把笔滚到他面前，舒展双臂，笑得爽朗，才能剩下这么多，替我家人赎罪啊。
  路清酒心中微动，真心实意地望着他的眼睛：谢谢。
  哦对，这只是第一批，剩下的文件还要分好几批签字，下次见面再说。
  路清酒还在感动，一直沉默的宋霄忽然开口：清算转让文件都可以一次签完，你不用和哥哥见那么多次面。
  江潋川笑得很欠：哎呀，你不笨嘛。
  路清酒：？
  所有的话在宋霄的冷脸催促下囫囵吞枣地聊完，江潋川临走前扶着金丝眼镜对宋霄挑了挑眉毛：下次再见。
  回到家，宋霄脸上还笼罩着阴云，看得路清酒更莫名其妙：如果那天没有他，江潋泽根本不会那么快和端木棠撕破脸，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跟他生什么气啊？
  你在他面前表情最放松。
  对面坐着一台表情扫描仪，还会当场开口给你的演技打分。
  换成你，你还装得下去？
  来不及解释和江潋川过去几次诡异的交锋，宋霄把路清酒按在沙发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吻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才放开，冷冰冰地问：和他接吻比我舒服吗？
  路清酒又气又恼：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别人呢？宋霄眼角微红，好像凝聚着积攒许久的委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哥哥有没有想过他们？
  路清酒忽然心虚。
  他说自己是为了复仇接近顾晨飞，可是好像也只解释了顾晨飞的部分。
  他以为宋霄能举一反三，没想到还要把招惹过的人一个个澄清。
  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不要再吃醋了。
  但是他喜欢你。
  谁？江潋川？什么也没做就被一台扫描仪爱上，路清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你猜错了吧？！
  宋霄脸上越来越不高兴，已经呈现出非常难哄的架势：所以，你不许夸他，不许对他有好脸色，不许单独和他见面
  但是你不要想太多，我不喜欢他，只是他人挺好的，还帮了我们
  你又夸他了！
  ？？？
  路清酒无奈地想，宋霄很久没有这么无理取闹了。
  可是等宋霄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宋霄从重逢起就埋在心底的不安，今天终于爆发出来了。
  路清酒抱着他，轻声安抚道：哥哥以后只看着你一个人。
  酒霄云外CP又上热搜。
  宋霄在个人演唱会上当着上万粉丝的面用压轴曲目表白，之前风风火火广为流传的神秘男友，一下子被惊天的大糖压了下去。
  可还是有人悄悄好奇那个人的身份。
  毕竟CP只是营业，误入直播间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恋人。公开和营业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概念。
  然而不久之后，宋霄在和直播间里一模一样的背景和装饰里，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衬衫，对着一模一样的落地窗，拍了一张自拍。
  宋霄V：【在一起了。】
  路清酒转发，没有配文。
  所有嗑过CP、看过热闹、开口嘲讽过这对CP太假的黑粉都傻了眼。
  【那天直播间里的就是宋霄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在猜你们什么时候拆CP，没想到连流程都不走直接公开】
  【我嗑到真的了！！！】
  路清酒曾经想过，如果他们营业得越来越久，有人深入扒开他的底细，挖出路家当年被泼过的脏水，他又会陷入怎样的舆论风暴。
  那时候的他，连宋霄幻想里的国民CP都给不了。
  连经历背景都不清白的人，只会是宋霄身上的污点。
  然而当他走出笼罩多年的阴霾，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和宋霄站在一起，终于看到了满屏的祝福。
  在舞台明亮的灯光下，路清酒牵着宋霄的手，看着他的侧脸，听着台下粉丝的欢呼声，一如凝望过去沙滩边夕阳余晖之下眼睛里闪着光的少年。
  他默默地想：以后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
  再也不要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