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一切都好
  这是升龙府里几十年来最混乱的一个夜晚，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到处可见的全副武装的军兵们以及昨天几乎持续了一整夜的轰隆声，都告诉这些人，昨天晚上，有事情发生，而且是大事。
  敲着铜锣在街上走动的官府中人，大肆的宣讲着官府的安民告示，有士兵牵着长长的绳索，绳索上都是捆绑着一个个灰头粉面或者是身上沾染着血迹的人，他们长长的串成一串，就好像被系在绳子上的虾一样，佝偻着腰在艰难的行走着。
  在一些热闹一点的十字路口，这些佝偻着的人停下来，拿着皮鞭或者是荆条的士兵，在人串中挑出几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死命的抽打着他们，围观的百姓，先前还是有些害怕，但是，鲜血四溅加上那一声声的惨叫声，还是最终战胜了害怕，他们一边探头探脑的看着眼前刺激的场景，一边互相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官府的人，在大声的判读着这些人的罪行，原来，这些人大多是昨天夜里趁着混乱，在城里劫掠打杂的人，落在官府手里，他们就是这样的下场，而据说这样的下场，还是轻的，重的当场就被官府的官兵们格杀了不少。
  城里的民心渐渐的安稳了一些，不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官府的人终究还是没有说，有人倒是知道一些港口那边的消息，可惜，这些人看到眼前的这些人血肉模糊的样子，即使他们猜到了些什么，也不敢乱说话，这个时候，一个“造谣惑众”的罪名，足够可以让他们加入那写被鞭打的人的行列，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他们根本犯不着冒这个险。
  只是他们即使不开口，城外大明人的船队攻击港口城池的消息，还是逐渐的传开了，官府真抓了一批言之凿凿的人，只不过，顺着这些人的消息来源查过去，最终查到了的，是那些上头让他们不许动的大明遗民的家族身上，这事情到此为止，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封家昨夜夜里，也遭受了这些暴民的袭击，等到早上官兵赶到的时候，那些试图洗劫封家的暴徒们，除了留下一滩滩的血迹和高墙内的几具尸体，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大越国的官兵的到来，让封一南微微有些心慌，不过，当他发现这些官兵，只是在他的宅子外面将宅子保护起来，甚至连宅子里的人出入都不阻止的时候，他胆子大了一些。
  封家的人派出去，去打听其他家族的消息，很快，消息反馈回来，其他家族的情况，和他们封家的差不多，昨天夜里几乎都受到了“暴民”的袭击，只不过，他们遭遇的暴民袭击是真的暴民袭击还是有些人即使死了，也不得不背上一个暴民的名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官府方面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袭击他们的是城里的暴民，那就一定是暴民，即使不是，也必须是！
  封一南虽然不知道城外的船队和升龙府的守军之间是什么情况，但是，眼前大越国官府的态度的改变，这对于他们这些在城里的大明遗民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而且，他也非常的肯定，官府的态度的改变，绝对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大明遗民们抵抗得力，必定是因为城外的大明船队的因素。
  所以，他无比希望知道到此城外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了。
  可惜的是，虽然围着他宅子的大越国的官兵，不阻止他宅子里的人出入，但是靠近城墙的地方，早就成了禁区，他即使想要知道消息，也是没有办法。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除了等待，就是等待，等待着他希望的好消息能够突如其来的到来。
  他没有等待多久，中午的时候，有人来了，还是熟人。
  粮管道的副知事李甲，带着一队兵丁上门了，一见到封一南，他脸上就露出一丝挤出来的笑容：“恭喜封翁，恭喜封翁了！”
  “不敢！”封一南淡淡的对着对方做了一揖：“昨夜险死还生，此刻封某还在失魂落魄的惊吓当中，哪里有什么可恭喜的！”
  “这些该死的暴民！”李甲有些厌恶的骂了一句，显然他来之前已经了解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朝廷已经知道你们被这些暴民的袭击，立刻就派来了兵马护卫你们，虽然来得迟了一些，所幸没有出大事情，封翁，朝廷对你封家，可是恩重如山啊！”
  “封家受之有愧！”封一南对着皇宫方向拱拱手：“封某今后，必定全家上下，竭力为朝廷效力！”
  “不用今后了，就今天吧！”李甲嘿嘿笑了一笑：“陛下旨意，左参政大人亲自下令，请封翁出城，代表朝廷，和城外的大明人好好的谈一谈，这可是关系着全城百姓的大事，封翁可不能推脱啊！”
  “我?”封一南楞了一愣，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是啊，就是封翁你啊！”李甲让开道路：“请吧，现在大家全都在等着你呢！”
  封一南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并没有给出让他拒绝的余地，甚至连给他交代一下家里人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满头雾水的跟着李甲离开，直接朝着城外走去。
  城墙附近的被军队设为禁区，不过此刻，有着李甲的带领，封一南轻轻松松的走了过去，这是临近城墙一看，总觉得有些遗憾，昨日夜里，城外的炮声隆隆，他以为城墙这边，早就已经是狼藉一片了呢，没想到虽然沿路的士兵们一个个神情紧张，但是这城墙还真没什么损伤，甚至连袭击的痕迹都几乎看不到。
  昨夜发了那么多大炮，究竟都打到哪里去了，难道这些大炮不用花银子的么？
  带着这个疑问，他走出城外，到了城外的港口，他心中的疑问顿时霍然而解，眼前的港口，早就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港口，他放眼看去，几乎看不到一个完整的建筑，港口里剩下的只是一片废墟，有的废墟上还在袅袅的冒着青烟，有人在那些废墟瓦砾下，正在扒拉着什么，不知道是在扒拉着废墟里的财货，还是寻找可能还活着的人。
  港口里的船只，似乎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几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商船，大概经历了昨天的一夜，在港口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而他曾经上过的那两艘大明的商船，此刻在港口里已经不见了踪迹，想来是已经回到港口外的船队里去了。
  他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李甲，李甲示意他不要着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艘小船驶了出来，停靠在浅浅的码头上。
  “左参政大人已经带人抵达大明人的船队，不过，因为封翁你曾经为他们补给过粮食的缘故，这些大明人指明，他们和左参政大人会谈期间，封翁你一定要在场，上船吧，封翁，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原来如此，封一南恍然大悟，想必这就是那位沈大人的意思了，要见自己再和大越人来，大概一是想知道城里的情况，而是摆明了要为他封家已经其他的大明遗民撑腰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股热流涌过，离开迈开大步，冲着小船走了过去！
  不知道那位左参政大人和大明船队是这么接触的，这艘小船径直朝着船队中间开去，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挡，临近船队的时候，几艘小船从船队里开出来，将他们接引进船队，还在封一南看着四周巨大的船只层层叠叠目不暇接的时候，小船在一艘巨大的战船面前，停了下来。
  高高的船舷下，抛出了网绳，封一南抓住网绳，上面一阵响动，他整个人被拉了上去。
  在半空中，封一南突然想到，那位左参政大人和他的随从，不会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方式登上这艘战船的吧，若是这样的话，那大越国的脸可就被他们丢到姥姥家去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就是觉得身子一震，整个人已经被拉上了船。
  “封掌柜，这边请！”
  一个依稀熟悉的军官，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封一南一拱手：“有劳将军！”
  战船很大，人很多，船上的船员一个个精气神十足！
  随着这个军官朝着前走，沿路看过去，封一南得到的就是这个印象，而当走到甲板上的时候，船首那几艘巨大的火炮，更是令得他精神一振，这样巨大的火炮，看起来比起在升龙港口的那几个废物大炮还要大，想来，威力也应该大许多吧！
  大炮附近那些年轻的士兵好奇的看着他，他笑着朝着对方点点头，出城后他脸上一直压抑的笑容，再也不用压抑的在他脸上露了出来。
  我大明兵马兵强马壮，真好！
  我大明的官员强横果毅，真好！
  走上船楼，他忍不住挥手看了看来处的升龙港，远处的港口已经变得很小，密密麻麻的船队，将原本就不大的港口切割的支离破碎，那些袅袅的青烟，因为距离，已经稀薄的看不清楚，但是，空气中他依然仿佛还呢挂闻到那淡淡的焦糊味道。
  他不由得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了一句：这一切，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