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姚苏接听地倒是快，应该是为了接电话特地出的会议室，反正“吱吖”一声的开合门的声音之后，姚苏的声音和偶尔掺杂进来的其他人交谈声一起传过来——
  “小殊，怎么了？”
  “姚姐，我想接下来休息一段时间……”殊沐已经上了楼，转了个弯的功夫，就和正往这边走的何美玲迎面碰上。
  殊沐快速地和姚苏说完，然后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嘴角才动了动，“阿姨，顾璟希……”
  何美玲已经把她的话给接上：“一点多的时候就醒了，一切正常。”何美玲冲她笑了笑，“这会儿还在休息，你过去看看吧。”
  殊沐憋了半天的气这才吐了出来，温温热热的，总算把心底里的不安和烦躁一起剥开，重见天日了一般。
  何美玲想回家弄点吃的给顾璟希补补，但又怕殊沐不认识路，给她指了指那头的病房，又安抚了几句之后才离开医院。
  殊沐其实对顾璟希的病房位置有印象。
  沿着走廊一直走，靠近尽头的第二间就是。
  因为怕吵到顾璟希休息，殊沐进去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明明踩了一双半高跟的鞋，踩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硬是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来。
  果然如何美玲所说，顾璟希现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殊沐走得越近，脚步放得就越轻。
  男人呼吸平稳，额头上用绷带处理过，也不似之前那般面无血色。
  殊沐慢吞吞地吐了口郁气，动作极轻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上身微倾，支着下巴盯着顾璟希看。顾璟希在外人面前其实很冷淡的，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睡着的样子却又比谁都要温柔美好。可能是因为药效的原因，顾璟希睡得特别沉。
  殊沐也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这人好像越看越顺眼。
  她晚上睡得不好，中午又没休息，这会儿有些撑不住，眼眶发热脑袋发晕，不知不觉地就歪着头倒了下去。
  殊沐是被顾璟希给弄醒的。
  因为之前她是一直握着顾璟希睡着的，她睡眠又浅，所以男人的手稍微动了一下，殊沐就猛的被惊醒。她脑袋还有些晕，连视线都不够清晰，抬起脸来的时候眼底还泛着蒙蒙水汽。
  殊沐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璟希……”
  直到话出口，殊沐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哑，像是长时间没有进水一样。
  男人把手从殊沐手里抽回来，单手撑着床，起身半靠在床头，视线不咸不淡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开口：“你哪位？”
  殊沐愣住，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知道顾璟希当时可能是撞到头了，但是也没想到这一撞，就跟自己上一次一样，直接撞得不认识自己了。
  何美玲之前说他一切正常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殊沐用力咬着下唇，很快就有钝钝地疼痛感蔓延开。
  应该不是她睡糊涂了。
  殊沐还不敢相信，“你不知道我是谁？”
  顾璟希点了下头。
  不多说一个字，完完全全是他对待陌生人的一贯性冷淡的作风。
  殊沐心里越发没底，越是盯着他那张脸看，就越是觉得不可置信，她伸手想要去碰顾璟希的额头，还没接触到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半分轻哂：“这位小姐，请你自重。”
  自重个屁。还这位小姐……
  殊沐深呼了口气，思绪完全被打乱，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顾璟希伸手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出去没半步，殊沐就拽住他：“你干什么去？”
  男人垂眸看她搭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轻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你知道你家在哪里？”
  顾璟希终于抬眼看她，似笑非笑：“不然你知道？”
  殊沐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几乎有受不住顾璟希这样的眼神，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顾璟希又问：“这么主动，是想跟我一起回去？”
  殊沐深呼吸，一不做二不休：“对。”她转了下身，去拿手机和车钥匙，“我知道你住哪里，反正顺路，正好送你一段。”
  顾璟希这次倒是没说别的。
  殊沐拿着钥匙走在前面，顾璟希就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眉目微敛，神色不明。
  到了前台，顾璟希过去办理出院手续。
  殊沐刻意挑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给何美玲电话，那边一接听，她连称呼都没来得及叫，径直切入主题：“阿姨，顾璟希他……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啊？”
  另一边，何美玲本来趁着等待饭好的时间抽空在喝水，冷不丁听见这么句话，把还没咽下去的半口水全吐到了地上，“怎，怎么了？”
  “顾璟希他好像不记得我是谁了。”
  “失忆了？”何美玲疑惑，“但是他认识我啊！”
  殊沐：“……”这就更让人心酸了。
  “沐沐啊，你先别着急，可能是暂时性的，说不定睡一觉醒来之后，明天就好了。”
  殊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刚好瞅见办理住院手续的顾璟希过来，“嗯”了几声，又匆匆忙忙地把电话给挂断。
  殊沐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狗腿过，连车门都是她给顾璟希开的。
  然而那人还不大领情，依旧那副要笑不笑的冷漠脸看她，殊沐被看的心烦意乱，既着急又委屈，一头长发几乎要被她抓成了鸡窝。
  怕再错过重要事情，殊沐从病房出来之后就又把铃声给调开，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转换的时候，果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依旧是殊荣。
  殊沐把车又靠路边停了停，才一接听电话，那头的男声就钻进耳朵里：“殊沐，你要是不给我钱，我们就走着瞧。”
  殊沐无言以对，“……”但她确实不想再给殊荣钱了，以后他是死是活都不关他的事。
  “殊沐，我是你爸爸！你就帮爸爸一把吧！”殊荣的声音里带着半分的祈求，以及半分的强硬。
  “如果你真的不帮我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殊沐：“滚。”
  殊荣顿时气极了起来，“那你们就不会像昨天那样幸运了，我要死怎么着也会拉一个人垫背的。”
  “是你，之前的车祸是因为你。”
  “那就要怪你太狠心了，殊沐你也别怪爸爸狠心。”
  “殊荣，我不会放过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