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信并不知道秘书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很着急想要了解那帮截访的。
  一伙人找地方坐着。
  “还没吃早饭呢吧。”主导的是傅元泽的司机，显然认识很多年的样子，他给老万叫了一套果子，一碗豆汁，还有两个火烧。
  老王几乎吃到噎住。
  看得出来，老头活的很不容易，却双眼非常的尖利，好像有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说吧，找我什么事？”老万很明白。
  “燕京北直门那外口个机修厂知道吗？”
  “切，那帮孙子，谁不知道啊？他们比我们这些土八路还游击队呢。”
  土八路？游击队？
  司机貌似也没听懂，摇摇头：“昨天他们绑了一个女孩，还有他哥，连夜走的会去什么地方？”
  “他们……净干这种事情……我来看看。”老万手里的笔记本是那种厚厚的带圆珠笔的，密密麻麻记得满本子的东西，掏出个老花镜来翻了几页之后，“他们主要接陇西、汝州、湘北一带的单子，人一般先送去他们当地的工作站，然后送回去，也有送到青河子沟、柳屯的，最远还有送广平的……”
  何信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什么地方？”
  老万也不轻视何信，小声地回答：“青河子沟是收女人的地方，一般都是浴室、ktv，也有好一点的会所，柳屯是收容站，主要是面对中南大区的盲流，广平最惨，很多都是被煤窑领去的。一般截访的对付我们都是送这些地方。”
  何信突然感到一阵可怜。
  他拿出江雨晴提供的五张截图照片。
  这里面应该都是绑架当时的情景。
  “这不是老张和老王吗？”老万一下子就认出两人，“还有这个人，叫小马哥，是今年刚混出来，一下就成了那帮人的顶梁柱，听说是燕京本地人，路子很宽，不过我没有接触过。”
  秘书小声告诉何信，老万的所谓接触八成是受托去领人，不过要付钱的。
  何信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小马哥，莫不是为了抢劫紫眼睛，逃走的那个？
  何信直接发了一个信息给孙益根，让他把小马哥的照片和情况转过来。
  老万还真确认了这个小马哥。
  何信问了一下老王和老张这两人。
  “老张吧，他这个人比较较真，和他们当地的关系真心不好，所以几乎每年都有人来找麻烦，老王还好，就是喜欢去发廊厮混，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呢，他也经常回去，不给领导添麻烦，不过他问题一直没解决，所以年年送回去，隔些日子就过来。”
  何信想让老万帮忙找这两人出来，老万死活不肯。
  秘书就把何信拉外面去。
  “何秘，你也别给领导添麻烦了，这个老万其实是领导的恩人，要不是龙老的关系，领导是不会把这层关系交给你的。”
  “恩人？”
  秘书努努嘴：“他全知道，来之前提了一嘴，说早年领导还在读高中时在老万家寄住，算是干哥哥，老万还是个教师，要不是有他点拨，领导考不上燕大。老万的事情，领导帮不上忙，有这份愧疚在心里，领导是不愿意强逼老万做事的。”
  何信皱皱眉头，给江雨晴去了一个电话。
  这悍妞直接说：“等着，我马上到。”
  这个马上也就是三十分钟。
  她一跳下车，就有人看到了，不过她一个人，又是女人，所以才没引起骚动。
  江雨晴的到来让傅元则的秘书眼睛都直了，不过司机却是双眼一缩，悄悄戒备。
  “行了，你们走吧，这边我接管了。”江雨晴哼了一声。
  “你……”秘书正要出声，司机一把就拉住他，摇摇头。
  “您是江……”司机问了声。
  “知道还不走？赶紧的，就他那眼神，我就想揍他。”江雨晴努努嘴，“回去跟你们头说，我替陆处谢谢他。”
  这是应有之意，不过敲打一下秘书，也等于敲打了傅元泽。
  何信却是很欣赏江雨晴的爽利劲。
  秘书一傻眼，苦着脸被拽走了。
  老万眼看不对，眼珠一转就想溜。
  “我是有枪的，万江红，你儿子被你弄去老家，说是休养，其实死了两年多了，你还领着居委的补助，你觉得我不会抓你吗？”
  老万惊恐的看着江雨晴，好像在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点破事我根本不想管，不过你要是不好好配合我们找人，你的下场你自己懂得。”
  老万立刻变得哈巴狗一样。
  事后江雨晴告诉何信，老万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得陇望蜀，原本他是可以得到补偿，甚至可以救活儿子的，可是生生被他自己的贪婪给害惨了。
  一开始儿子的单位愿意出钱治，可是老万却要求分配一套房子，厂里负责找一个乡下女人做他儿媳妇，这个儿媳妇工厂必须解决工作，工厂当然不干，老万儿子自己不遵守安规造成伤残，厂里凭什么还要给你住房和老婆？
  一拖下来，儿子死了，他一直瞒着去闹，后来自己单位也看不下去，开了他，他又去闹，去教育局闹，要求恢复工作和名誉，学校说你只要不闹就可以，他又不干，要求补发工资和奖金，甚至年节的礼物都要补，学校也不干。
  现在，儿子死了，原单位也破产转制了，自己也过了退休年龄，却只能拿低保，都是自己作的，不过现在他的动力是到燕京上访……
  江雨晴这么一说，何信才明白，原来秘书的眼神是告诉他，老万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公道可要，只要安慰他一下就行。
  望着老万抖抖索索的背影，何信的那点点同情也消散了。
  老万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平房，“这里就是老张的住处，我跟他不熟，你们自己找去吧。”
  江雨晴领着何信就进去。
  一个当地妇女直接泼出一盆子洗衣服的水，“什么老张，我们这里没这人。”
  江雨晴眼一扫，一脚踹开她身后的房门，里面没人。
  她伸手在炕上一摸，被窝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