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作者:白玉樱桃      更新:2022-08-25 12:35      字数:12359
  许氏见来了这大半天了,悠然脸上也有些困倦的样子,就告辞家去了。
  没几天就到了腊月里,又是一番迎来送往的忙乱。悠然这些日子虽然不那么吐了但总是容易犯困,总是有些精力不济。正巧女学里放了年假,悠然便将府里大部分的事务统交给沈汐去做,自己只做总揽。倒是嫁妆里的田庄地铺的,年下都有管事前来关账,悠然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一一查验,还要各自敲打拉拢一番。
  这会子她才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两个帮着做这些杂务的管事,以前东西少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庄子铺子越来越多,倒真是觉得有些不胜其扰。
  看着身边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心里默默想着怪不得许多人家的女眷都愿意把自己的丫鬟许给小厮们呢,更多的也是为了拉拢心腹吧。只是自己当初大话都说出去了,是走是留随她们自己,若是这几个都求着嫁到外头去,那她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身边这几个眼看着都到了年岁了,尤其是柳叶过了年也十九岁了,最多再能留个两三年。女孩子家太晚说亲就耽搁了。看来等过完年,还是要再挑一批小丫鬟预备着。
  正胡思乱想的头疼呢,外头来报说郡主娘娘让人送年礼来了。来的是如今已经做了管家媳妇的珊瑚,没待她行完礼,悠然就让人把她扶了起来:“这里又不是外出,你们奶奶不拘派谁过来都使得,怎的还劳你大驾了?”连忙让人给她让座。珊瑚如今是郡王府的管事娘子,穿着打扮比当初做丫鬟时更加体面,进屋之前脱了大毛衣裳,身上穿着一件银红色团八喜纹的银鼠袄,石青色的盘金彩绣马面裙。头上虽然只有一二支金钗,但是那钗头镶的宝石足有手指大小,这身装扮穿出去,不知道的怕都以为这是个大家奶奶吧。只是王府规制本就豪奢,方心素自己不爱穿鲜艳颜色,偏喜欢将身边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
  珊瑚见悠然打量自己的打扮,一边坐一边笑着说:“奶奶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郡主的脾性,自己不爱穿红着绿,偏见不得身边人穿的素净寒酸。正巧昨日外头有人送来了好些衣裳布料,郡主便随手捡了几件给了我,让我出门务必打扮的光鲜些,也省的丢了王府体面。”悠然笑着应道:“你们家里不比别处,两个主子一个是王爷一个是郡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太寒酸了,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胡说呢。”
  听了这话,珊瑚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正是这个礼吗?我们郡主虽不喜艳色,但是穿衣打扮总不会失了分寸。偏我们王府有个姨娘整日里就爱穿些月白、雪青之类半旧不新的衣裳,有金钗珠花不带,镇日里就带着两朵纱花,以往做宫女时也没那么寒酸,如今这个样子,让人瞧了还以为谁虐待她了?真是看着就堵心!郡主偏懒得搭理她,还不许我们这几个招惹她,只把我们膈应的不行。”
  悠然闻言笑道:“你们郡主的性子我知道,这会子不搭理,定是憋着大招要使呢!”当下,珊瑚笑道:“怪不得我们郡主就和奶奶最好,还是奶奶了解郡主的脾性。昨日郡主当着王爷的面赏了她一堆的鲜艳衣裳和一盒子珠宝首饰,说道:‘这大节下的,你身上又没带孝,还是打扮的喜气些好。’那赵姨娘不说赶紧谢恩,竟然还红了眼眶,真是不识抬举!得了好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做张做致的,让人瞧不上!就连我们王爷也看不下去了,把她斥了一通,让她以后不许穿戴那么寒酸,省的丢了府里的脸面。那赵姨娘才委委屈屈的抱着盒子下去了。”
  看样子,方心素已经掌握了这后宅争斗的精髓,自己也无需替她担心了。悠然心里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心酸,又问珊瑚:“你们郡主在家忙什么呢?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我这也是十分惦记着呢。”珊瑚笑说“郡主也惦念着奶奶,前两天和各处庄子上的管事关账又预备给宫里和各王府的年礼,忙乱了几日。原想今日亲自来的,偏偏几个宗室的郡君和县主亲自去送礼,一时半会的走不开,就让我过来了。郡主说了,这府里上下都打扫干净了,只缺奶奶的鲜花啦,让我问问奶奶,今年这花还能不能得了?不管是什么,先让我带两盆回去,要不花厅里只剩些有绿叶的,没个红花点缀不好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搬回
  悠然听了,无奈的笑笑,说道:“你们主子啊,说是个爱花的吧,偏偏什么花到了她手里,也不过只开一季。当年我好容易种出来那十来盆茶花,挑了最好的送给她,这几年糟蹋下来可还剩一盆?要不是我自己还留了几盆扦插了一些,怕是这京里就再见不着这花了。今年天冷,这蝴蝶兰开的晚些,如今刚冒了骨朵出来,还是先放我家花房里养几天,等过了二十再让人送去。你们主子想要的话,那还有两盆红梅和两盆映山红,开的还算鲜亮年节下也应景,一会你带回去吧。”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珊瑚见屋里不时有丫鬟进来回事,知道悠然年底也忙,就站起来笑着道:“既然东西要到了,那我就不多留了,省的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对了,带来的东西里有个单独的乌木箱子,是我们郡主送给林娘子的,还请奶奶代为转交。”
  悠然站了起来:“这个好说,我一会就让人送去,这会子你也忙,既然事都说完了,就赶紧走吧。等过了年节,再和你家郡主一起过来。”珊瑚笑着答应着去了。
  自打那回玉莲给方心素开了方子,将她的隐疾治好以后,方心素心里感激,当时就送了好些谢礼不说,还在私下里给玉莲介绍了好几个贵妇。说起来这些人的病症都不是什么大病候,只是精通此道的女大夫难寻,她们又不愿因此事大张旗鼓的在外头寻大夫,才耽搁了下来。玉莲没费多少力气就给她们一一治好了,众人无不心里称颂,除了感激玉莲这个大夫,对于从中牵线的方心素自然也是份外感激。原先作为一个外八路的郡主和异姓王妃,方心素与这些贵女王妃的还是有些距离,这一回却是借着此事拉近了与众人的关系,到算是意外之喜。
  便是悠然也为堂姐高兴,这些贵女虽然挑剔难伺候,但是事后给的回报也丰厚。这短短的半年时间,玉莲堂姐就已经攒下了七八百两银子,又在鼓楼大街上买了一间铺子。但是玉莲不愿告知外人添些烦扰,手里有钱了也从不散漫。只把这事告诉了悠然,悠然心里有数,就连林母都没告诉。
  自打悠然怀孕以后玉莲就住在了沈府,因此珊瑚直接将东西交给了悠然就完事了。原来自从玉莲的好医术传出去以后,附近一些街坊不管大病小病的都上门请她帮忙诊治。闹的玉莲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连医书都不能好好看,偏偏人家都上门了,她又不好再将人赶出去。正好借着悠然怀孕的名头,她索性带着桃良搬回堂妹家住下了。
  倒不是她不愿给那些街坊看病,只是时间长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自打那回她给了一个家境贫寒的老太太几粒丸药,治好了她的痢疾。便总有人想着贪些小便宜,有些人只是简单的头疼脑热,在家歇两天或去药房抓副便宜的汤药就能好的,偏偏那些人不想花钱,就想着到她求些免费汤药。本来给人诊脉就不收钱,有那知礼的也不过是拎把子蔬菜或是拿几个鸡蛋罢了。如今连药材都想要免费拿,时日常了,玉莲哪来那么多的银钱贴补?她只要一说没有,就会有人不乐意,纷纷在背后说她小气吝啬一类的。而有些人的病症本就是陈年顽疾,她医术有限确实看不了,就会有人说她不用心什么的。那阵子也是把玉莲给烦扰的不轻,还是悠然常常派下人过去震慑一二,才渐渐好些。
  待搬回沈家后,除了方心素介绍的那几个贵女,玉莲再也没给旁人瞧过病,就连慈心庵都去的少了。她如今干脆专研妇科这方面,这些大家女眷,即使态度傲慢些,但是该有的礼数总不会缺的。最重要的是回报丰厚,横竖如今她有宅子有铺子,便是不再出诊,每月的租子娘俩也花销不完。也只有出去住了一段时日,玉莲才渐渐明白,为什么有些富商地主明明有着家财万贯,但还是宁愿投到高门大户里去做下人。越是在这京城繁华之处,越是要有靠山,否则根本就难以存活。
  悠然让人将玉莲的那份东西送到她的院子里,如今,陈氏带着一双儿女也住在这里,几个孩子正好凑在一块有个伴玩。两个同命相怜的女人一块说说话,彼此也好有个慰藉。玉莲见了这一大箱子东西,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郡主娘娘未免太大方了。不看里头的东西,单这只箱子吧,就是上好的乌木做的,最少也要几十两银子。这种箱子不褪色、不腐朽、不生虫,用来放药材是最好的。
  玉莲打开箱子,里头放着几块料子、一包燕窝一盒糖果还有两个荷包。一个荷包里放着十来个各色花样的银锞子,另一个则放了一个赤金打造的长命锁,上面刻了一只飞马图样。桃良属马,不用说,这定是给桃良的。还有那料子,其中两块桃红、轻红的,颜色鲜亮花样也活泼,一看就是给小姑娘用的。
  玉莲看一眼在外头堆雪人玩的不亦说乎的闺女,这妮子,整天就知道憨吃憨玩的,也不知怎么就入了方心素的眼。这阵子,桃良已经得了好些新衣裳了,自己给做了两件,堂妹送了几件,婶子和堂弟媳妇也给了不少,别说是今年,就是再过两三年也穿不完。这料子就先收起来,等来年开春了再做衣裳吧。
  只是总是收人家的东西,玉莲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因此便把闺女叫进来,小手小脸的都通红通红的,手摸上去倒是挺热乎。这小孩子啊,还是多到外面跑跑才长的皮实。看桃良,不管刮风下雪的,天天都在外头玩一会,这一冬天都没生过病。一边想着一边给桃良擦好手脸,又给她抹上一些香脂。便说道:“走,我带你去给你姨妈请安去。”
  桃良点点头:“我两天没见康哥儿了,真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从叔外婆家回来了没有。”林母怕腊月里忙乱,生怕闺女又要养胎又要管家还要照顾儿子会累出个好歹来,前些天便把康泰接到自己家去了。她家里事情少,儿媳妇自己管起来绰绰有余,自己带着外孙多少给闺女减些烦扰。
  第二百六十二章 桃良
  走到院子里,桃良指着树上盛开的红梅说:“娘,姨妈的院子里没有红梅,咱们折两支给带过去吧。”玉莲笑道:“你姨妈的屋子里什么新鲜花儿没有,还会缺这两支红梅?”桃良噘着嘴说:“再多也是姨妈的,我带去的是我的一番心意,娘不给我折,我自己来。”
  玉莲拗不过女儿,只好亲自动手:“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就听你的。还自己来,你也不瞧瞧能不能够得着树枝,只管逞强。”一边说一边折了一支。还被女儿嫌弃了一番,说是不好看,非要另折一支,玉莲气的无法,只得按女儿的要求另折了两支。
  悠然见了桃良带来的红梅果真喜欢,一边让人赶紧拿花瓶插起来,一边笑着摸摸桃良的小手:“还是我们桃良乖巧,想着姨妈呢。只是这样冷的天,让你娘替你拿着就是了,看这小手冻得,都冰凉了。”说话间已经用自己的手将她的小手包了起来。
  玉莲无奈的笑道:“我倒是想替她拿呢,偏偏人家不肯用我。也就你们外人瞧着她乖巧,在我跟前整个一个混世魔王。这么点大,就想着给我当家做主了,我看再大几岁,我就管不了她了。”
  桃良听了这话,撅撅小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悠然刮刮她的小鼻子,对堂姐道:“我倒觉得这是好事呢,女孩子家,只有自己的主意正,将来才不会随意让人哄了去。你是个面硬心软的,要是闺女再和你一样,那才愁人呢!”
  见悠然只帮着桃良说话,玉莲气笑道:“如今我也不和你争辩,等康泰再大些你就知道我的苦楚了。”
  悠然笑着看向桃良:“看你把你娘给气的,还不快哄哄你娘去。”桃良期期艾艾的走到玉莲跟前:“娘,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嘛!”一边说一边拽着玉莲的胳膊晃来晃去。玉莲哪舍得真和她生气,被她这样一撒娇,更是招架不住。拿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桃良嘿嘿一笑,麻利的爬到炕上,踢了鞋子就靠在玉莲的身上。
  见她们娘俩一会功夫又好成这样,悠然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羡慕的说道:“每回看到桃良,我就盼着肚子里的这个是个女孩儿,香香软软的,乖巧可爱,不像男孩子,镇日里只知道在外头疯玩。等她长大一些,就能扎起小辫穿上鲜亮衣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桃良一样,多好。”然后又笑道:“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昨天外头送来了一盒子珠花,做的挺精巧的,正适合给小孩子戴,我让人给桃良留了两对。”说完,便让柳叶拿了一个小锦盒过来。
  打开后,只见里面是用五色的珍珠和碧玺穿成的珠花,一对蜻蜓样式一对蝴蝶样式。俱做的惟妙惟肖,那蜻蜓的须发都会颤动,玉莲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桃良爽快的接了过去:“多谢姨妈厚赐。”然后拿了那对蜻蜓样式的就戴在头上,然后环顾四周。
  见她这可爱的样子,在场的众人无不失笑,甘松忍笑去内室拿了一面镜子过来,给她照照:“表小姐瞧瞧,好不好看?”
  桃良毫不客气的点点头:“好看。”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正了正珠钗,那幅小大人的样子,把大家都给乐的不轻。
  玉莲苦笑着对悠然说:“这样三天两头的就从你这得些东西,弄的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还有郡主也是,病都好了小半年了,还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才好。”
  听她这样说了,悠然抬头道:“我们能给你的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别说是她,就是我,如今也不缺这一点子东西。可是你给我们的可是健健康康的身体,有了好身体,什么事情做不得?可不比这些东西值钱的多?给你,你就拿着。我这胎还指望你用心照应呢。”
  闻言,玉莲笑说:“你这话说的,你不给东西,难道我就不用心了?”“话是这个理,可是总不能白忙活你一场不是?”悠然回道,看着堂姐还是皱着眉头的样子,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我这里就罢了,你若实在不安心,就把你前些日子绣的那个兰草图装裱一下改天给郡主府上送去。她最爱这些精致的绣件,又总嫌府里的绣娘匠气重,偏偏那天还夸了你绣的荷包,想来你的绣件是能入的了她的眼的。”玉莲一听这话,倒是立马高兴了起来:“既然这么着,明日我就去街上找人装裱去,也不知道这会子那些装裱店关门了没有。”
  悠然不理她的自言自语,转头和桃良玩开了。她见桃良反复插戴了几次珠花,把头发都弄的乱蓬蓬了,便将桃良的头发都拆了,让人拿了篦子来将头发梳通后,又编了好几条小辫,然后重新团了两个包包头。再把蜻蜓珠花给她戴上,桃良看着镜子里更加精致的包包头,美滋滋的摸了一把:“还是姨妈的手艺好,比我娘梳的好看多了。”
  直把玉莲给气笑了,指着她恨声道:“你瞧瞧,她才多大啊,就知道爱美了。还嫌我梳的不好看,有能耐自己梳去!衣服但凡有点污渍就不肯穿,每回给她做衣裳还要自己挑料子选颜色。你和郡主给的首饰,我都给她收着,想着等她大了再给她插戴,结果非要和我软磨硬蹭的要过去戴戴。这么冷的天也要三天就洗一回澡,亏得来了妹妹府上后热水便宜些,屋子里也暖和。要是还在外头住着,大冷天的还不折腾出病来?”
  悠然伸手摸摸桃良的包包头:“小女孩嘛,就是天生爱美些,这是好事。都说女孩要富养,若是没有就罢了,既然有那些东西,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咱们做大人的看着也高兴。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每回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最惯孩子!你瞧瞧你自己,每每都不舍得穿戴,倒是总给女儿做新衣裳。我给了你不少料子,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呢,赶紧回去自己做身新衣裳。过年再让我瞧着你穿旧衣裳,我可就不高兴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沈江
  这话说的玉莲有些讪讪的,她摆摆手道:“我和你又不一样,我又没那些应酬,整日里不大出门。你前些天刚给我的那一大包我都没上身呢,哪件不是新的?再说,这回我是真给自己做了衣裳了,只是没到日子哪穿的着啊?”然后又感叹道:“几年前这个时候,还在婆家为了三尺棉布打饥荒呢。谁能想到这会子天天绫罗绸缎的往身上裹,什么大毛小毛羽纱猩猩毡的,以往听都没听过,这会是可着我穿。我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如今只盼着桃良平平安安的长大,这辈子就圆满了。”
  这语气中竟然透出了无尽的苍凉感悠然连忙斥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样死气沉沉的?话说回来,堂姐你的年岁也不大,若是有意的话,倒是可以再找户人家的。”
  玉莲摇摇头:“不找了,这辈子我就守着桃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罢!”悠然见桃良跑到里间美人榻上,正在玩一个九连环,想来该是听不到这些的。于是又说:“桃良是个姑娘,早晚都要出门子的,等她出嫁了你怎么办?你老了谁来照顾你?”
  片刻之后,玉莲方轻叹了一口气:“我再嫁容易,可是桃良怎么办呢?我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我虽然没有大本事,但是手头攒的这点东西总是能紧着她花的。再嫁之后,谁知道公婆和气不和气,继父待她好不好?我难道还能再和离一次?”更何况,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就算是嫁过去做继室,若是没有自己的亲骨肉也难以立足,难道还要让桃良跟着自己再去看别人家的脸色?
  这番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倒是一下子把悠然给问住了,她摇头道:“行了,既然你心里有主意了,那就随你去吧。最起码,这会子我还能保你们娘俩周全。”悠然觉得堂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古以来媳妇难当,自己原是不愿见堂姐蹉跎了大好年华,如今她自己不愿意再嫁,那就随她去吧。
  正在说话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桃良攥着九连环的手指已经紧张的冒出了青筋,后来才慢慢的松了开来……
  等到晚上,沈泽回来时,悠然笑着将桃良的诸多可爱之处一一告诉沈泽,然后摸着肚子道:“若是这胎真能是个女孩就好了,真想要个小棉袄。”沈泽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胎儿的胎动,笑着说:“你想要女儿,那就是个女儿,要是儿子,我再给你塞回去!”
  这话说的真够无赖的!悠然抬头白了沈泽一眼:“你倒是塞一个给我看看,竟会瞎扯!”沈泽目光深沉的看了眼她的肚子,然后神秘的笑了笑。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如今,咱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差使要用人的?”悠然有些惊奇的问:“是谁要谋差事啊?”
  沈泽回道:“是咱们沈家族里的一个族弟,今年才十六岁,他父母前几年相继去了,原本是与兄嫂住在一块的。今年族里派人进京给娘娘送节礼,他跟着来了,直言不肯回去了。族长家的澎大哥说他嫂嫂对他不好,自己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却有两三年没给他做件新衣裳了。他身上的衣裳都短了一大截,他哥哥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只会听婆娘摆布。澎大哥趁着这次送年礼的机会便将他带到京里来了,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差事做做,好歹能混个吃饱穿暖。偏偏国公府那边人才济济的,他一个半大孩子也挤不进去。咱爹当年和他爹有些交情,我想着干脆让他来咱家算了。你是怎么看的?”
  悠然笑着说道:“你镇日里公务繁忙,我正愁身边没个得力的臂膀。既然你能主动招揽,想来这个孩子总有他的可取之处,那就让他快些过来,这到过年,还有二十天的忙头呢。”
  沈泽点点头:“那我明天就派人去叫她过来,你看着给他安排个地方住。奥,对了,他叫沈江,你别忘了。”悠然点点头:“我记下了。”两口子又说了些闲话,便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悠然刚用过早膳不久,就有丫鬟回报说沈溢来了。悠然连忙让人将他请了过来,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靓蓝色绫锻袍子的少年跟在丫鬟身后走了进来。沈江眼见这屋子里大小丫鬟总有六七个,莺莺燕燕的,都不敢抬头,进来后瞄了一眼,便径直向坐在主位上的悠然长揖到底:“沈江给嫂夫人请安。”
  悠然连忙摆手道:“都是自家人,小叔不必客套,快起来。”然后又让丫鬟看座上茶。
  沈江有些拘谨的在下首坐了,悠然见他年岁不大,但是举止还算沉稳,端坐在那里也不四下张目,心里先满意了几分。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明显的有些不大合身,怕是到了京城以后,国公府拿给他穿的。悠然在那府里待了十几年,自然是清楚那些下人的做派。这些没有家世的主子爷在下人眼里连个大丫鬟的体面都不如,当初沈泽身上还是有功名之人也肯拿些银钱打点呢,在那府里都没少被慢待。如今侯府成了国公府,怕是这种风气更胜从前了。这个少年在那府里还不知怎么被怠慢了。也怨不得沈泽愿意拉他一把,怕是一见到他,沈泽就想到当年的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悠然便说道:“你的事,你大哥都和我说了,我这里正好缺个骨肉兄弟来帮我做些差使,你若是不嫌咱们家不如国公府显赫,便只管留下来。咱们家虽然家底薄些,有我和你哥哥的一口饭吃,便不会让你饿肚子。等过两年,再给你讨一房媳妇成家立业了,也就没辜负咱们骨肉一场。”
  这话说的沈江心里一热,便是他的亲哥嫂都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就算只是面子上的客套话,他也认了。当下沈江连忙站起来说:“泽大哥和嫂子不嫌弃小弟愚笨,肯给小弟一个容身之所就是万幸之事了。有什么差使嫂子只管吩咐,小弟虽然愚钝,但是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尽力做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暴利
  悠然摆手让他坐下:“你放心吧,我手头正缺人呢,有用你的时候。只是你这刚来,还没等喝杯茶就想着开工,也没这样急的,先坐下。”闻言,沈江才又坐了下来。悠然又和他说了一会话,问了他一些问题,便让婆子将他带到客院去安置了。
  到了晚上,悠然又让厨房整治了一桌席面,将杨律一家和玉莲母女都叫了来,算是给沈江接风。都是实在亲戚,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打交道的,倒也没那么避讳。大家认个脸熟,也省的以后见了面不认识彼此倒弄些尴尬。
  至此,沈江就算是在这家里住了下来,因他在家行二,因此悠然便让下人们称他为“江二爷”。沈江虽然年纪轻见识短,但是胜在不轻浮悟性快,有什么不明白的又不吝请教,倒是很快就能独挡一面了。
  腊月正是卖货的时候,不管什么东西,似乎都要比平时卖的多些。笔墨铺子倒是过了二十之后就渐渐冷清了下来,过了小年就直接关门了。杨律过来和她盘账的时候,悠然算了下今年光这个铺子就有一万多两的入账。因为觉得用银票会有一定的风险,这一回悠然让杨律帮着兑了现银抬过来。其中有六千两银子杨律帮着换成了金子,单独放了一个小箱子,剩下的放了两个大箱子。悠然看着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和手里的金锭,心情大好,她总算是由无产阶级迈入了中产阶级的行列。
  等盘完账,杨律就要回老家过年去了。悠然笑着对他说:“这一年的生意多亏了表哥帮着张罗,表哥真是劳苦功高,这个荷包是我给表哥的红封,表哥千万别推辞。”杨律连忙推辞:“前天不是已经发了过年的红封了吗?”小年那天,悠然就让人抬了铜钱过去,给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们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另有猪肉、米面都物,可把大家高兴坏了,直夸东家大方。而杨律,悠然给他每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腊月里的工钱加红封就是三十两银子。他在这里做事,管吃管住还有四季衣裳,平日里悠然也没少给他娘子和孩子送衣裳送吃食,除了孩子读书的束脩,他们一家在京城竟然花不到什么银钱。他出去做别的活计固然能挣得多些,但是却未必能像现在一样,一年就攒下一百多两银子来。更重要的是,背靠着统领府这棵大树,等闲没有人会找他的麻烦,连衙门里的差役见了都是笑面相迎。他都和妻子商议了,好好攒上几年,一家人就能在京城买上一处宅子,到时候也算是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这会子见悠然又给他银钱,他就不大好意思了。正好玉莲在一旁帮着算些账,见了这一幕便说:“杨家表哥快收着吧,要不是你帮衬着,悠然妹子能攒下这几口箱子里的东西?给你,你就拿着,等以后踏踏实实的干事,可不比什么都强?”
  杨律这才接过荷包:“那行,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悠然这才笑着说:“这样才对,总不能让表哥白忙活一场。对了,我那边还给两位舅舅家都收拾了一些东西,表哥一会走的时候都帮我带回去。”杨律答应下来。
  等回到住处之后,杨律的妻子许氏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接着,看到车上的东西,问道:“这又是表妹给的?怎的给这么多啊?”杨律回道:“还有给咱爹和二叔家的,让我们给捎回去。”许氏帮着丈夫将东西搬到屋里,杨律又把车厢卸下来,把马牵到马厩里喂了些草料才回屋里。
  许氏连忙拿了个暖炉塞给他,杨律暖了一会手,从衣襟里拿出那个荷包来递给许氏:“这是表妹给的,说是过年的红封,你收起来吧。”许氏连忙笑着接过去:“表妹真是大方,不是已经给了红封了吗?还给了这么些东西。这里头是多少银子啊?”杨律早就到火炉旁边烤火去了,刚才可把他给冻坏了,听见许氏问话,头也没抬的说:“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你看看吧,估计最少得五十两银子吧,要不也用不到银票啊。”
  不一会,只听许氏“啊”的一声:“当家的,你快来看看,我这不是眼花了吧?”杨律皱着眉头走过来一把拿过银票:“不是教你认字了吗?连个数也认不得了?”等到他看清银票上的数字时,也是吃了一惊,这比他想象的要多了十倍。
  许氏有些颤抖的问:“这,不会是表妹给错了吧?”
  杨律震惊之后倒是很快沉稳了下来:“表妹是不会拿错的,她虽然看着手里散漫,但是向来是个心里有数的。你好生把它收起来,等再攒上一年,咱们就能在城里买房子了。”许氏点点头收下不提,两口子在心里都对悠然感恩戴德。
  悠然以为这书铺算是进账不错了,但是过了两天新开不久的玻璃铺子一盘账,加上腊月一共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分了七万两银子,这个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太多。就跟那天杨律的反应一样,有些蒙住了。
  原来,重阳节那会老师傅就找到了方法,可以将玻璃烧制的非常匀净,没有什么杂色和气泡,表面也光滑。悠然带了成品给沈湉和方心素看过之后,两人都欣喜万分,一人拿了两万两银子给了悠然想要入股。悠然却推说自己怀有身孕不能耗神,将铺子和作坊的一应事宜都托给沈湉,沈湉并没有推辞,径自派人接了这些活计。不到一个月就在皇城最繁华的康庄大街上开了一家玻璃铺子售卖这些玻璃制品。玻璃的制作成本其实很便宜,所以成品价格不会太高,和普通的官窑瓷器差不了多少。许多人见这东西比以往的玻璃制品做的都要精致,便买上几件回去用用。尤其是沈湉一次赏花宴上用了这个之后,那晶莹剔透的样子在阳光的照应下格外好看,更是引得许多人家纷纷抢着购买。
  那些时日玻璃铺子用日进斗金这个词来形容可是一点也不夸张。不知道引来多少人侧目,好在悠然下手的早,找了沈湉和方心素做后台,要不然这铺子铁定是保不住的。这钱拿在手里只觉得烫手,悠然一下子就萌生出了退意。只是这大节下的不好谈这个,横竖铺子也关门了,等过了年再说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陈公公
  临近年关的时候,京城下了一场大雪。紫禁城后宫的一处偏僻宫室里,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太监正坐在火炉旁不断的着自己左腿的膝盖。他的这条腿早年间受过伤,最怕寒凉,一到冬天就跟针扎似的难受,用了诸多办法也总没效应。今日又下了一场大雪,他去外头走了一圈,回来便疼的不得了。正在难受间,只听门口“吱呀”一声,从外头进来一个年轻些的小太监。小太监进来后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笑着走到老太监跟前:“干爹,看我带来了你最爱吃的头肉和卤煮花生米。”
  话音未落,小太监便看到了老太监膝盖的左手,他连忙将卤味往桌子上一放,快步走到老太监跟前:“干爹,你这腿又开始疼了?今天是不是又背着我出去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什么事等我回来替你去做,你非不听,看看,这会子又遭罪了吧?”一边嘀咕一边手脚麻利的从一旁的角落里拿来一个木盆,又找出一个用纱布包着的药包放了进去,然后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倒进大半盆开水去。
  紧接着,小太监便将木盆端到老太监身前,利落的将老太监的鞋袜脱了把他的双脚泡到盆里。水温有些烫,老太监惊呼一声:“你个小兔崽子,要烫死我不成?”小太监毫不客气的回应:“烫死你活该,谁让你自己作死的?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下了雪又不用你修剪花草,不要出门,省的受凉了回来膝盖疼。可你就是不听!有本事别让膝盖疼。”
  老太监拿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这臭小子,还管到干爹头上来了,反了你了。”心里却在感叹:大冷天的你干爹我也不想出去啊,可是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啊。他一把年纪了难道不想着颐养天年,如今还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来回奔波,还不是为了眼前这小子?
  只是这臭小子一点也不知感恩,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但还是丝毫不嫌弃的给他洗了双脚,又用手给他按捏,等水凉了,他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小太监拿了一块软布将他的双脚擦拭干净了,便扶着他走到。老太监看着要去倒脏水的小太监突然问:“小子哎,你想不想去乾元殿当值?”这话让小太监脚底下一跄踉,差点把手里的盆子甩出去。他回过头没好气的对老太监说:“我的干爹唉,咱下回能不能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老太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
  展眼就到了年下,除夕这日,悠然一家子照样去了国公府那边预备着祭祖之事。韩氏见了悠然,笑道:“这几年都有你提前几日过来帮衬着,我轻快了许多。今年没了你帮衬,竟然一下子不适应起来,这腰都快要折了似的。明年,你还得早些过来。”虽说,国公府后头也住着一些旁支的年轻媳妇,但是韩氏用不惯她们。再说她们对国公府的事务远没有在这长大的悠然熟悉,纵使是韩氏不嫌她们,这些人过来了一时半会的也插不上手。
  祭祖都是快要黑天的时候才开始,悠然来的时候刚过晌午,韩氏虽然口头抱怨,但是色色事务早都预备妥当了,只等到了时辰开始。两人趁着这个机会说了一回各家八卦,正说的起劲呢,外头丫鬟报说宫里头来人送皇帝陛下亲赐的“福”字了。自打高祖起,皇帝亲自书写“福”字赐给宗室王公和亲近大臣的惯例就流传了下来。虽然就是一张红纸写个字,还不一定写的怎么样,但若是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哪一年没有收到这个,就要自己当心了。别看沈泽如今算得上“位高权重”,但依然不在有此殊荣之列。好在他和国公府是一个祖宗,倒不必非得多领一张。
  虽然只是一张纸,因着“御赐”两字便变得重若千斤来,众人忙摆了香案,在沈明昌夫妇的带领下俱都跪拜之后,才小心翼翼的从太监手里接了过来。行完礼后,沈明昌笑着对前来送字的太监说:“这位公公倒是眼生,想必是新到御前伺候的,不知尊姓大名是?”沈明昌不认识,悠然倒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太监。
  这小太监不是旁人,正是那天给老太监洗脚的那个,也是曾在大康门外和悠然打过照面的陈江。说来陈江至今都有些晕晕乎乎的,那天老太监的话他只当做是个玩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谁知过了没两天,便有乾元殿的总管亲自点了他的名字,把他调到了御前当值。他原先在司礼监不过是个低等的带班太监,只比那些没品级的稍好一些。如今一下子成了正六品的御前太监,当真是青云直上了。虽说伴君如伴虎,御前当值是风险大,但是收益高啊。像今日送福字这事,那些顶尖的王府公主府的轮不到他,但是大总管瞧他顺眼,给他派了四五家公侯府第,光这孝敬就足够他们爷俩阔绰的过一整年了。
  陈江笑着回道:“不敢当,小的名叫陈江。”沈明昌呵呵一笑:“原来是陈公公,还请里面坐坐喝杯茶水。”这是最后一家,陈江也奔波的有些疲累了,便点头道:“连跑了四五家,我还真有些渴了,既然如此,就叨扰府上了。”
  沈明昌笑道:“公公肯赏脸就是不错了,哪算是叨扰。”正说话间,府里的大管事小跑过来,说是宗祠那边有些急事要沈明昌和韩氏过去拿主意。沈明昌顿时脸色有些不虞,陈江忙笑道:“既然是祭祀之事,断然马虎不得,国公爷只管去忙,随便找个下人带我去偏厅喝杯茶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