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地狱电影想做的吗？”千江月深吸一口气，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把我当成工具？”他笑了笑，“挺正常的。”
  【不，这是我的想法。】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做，让你保持现在的状态。】
  光球表面抬起的铁链随即落下。
  千江月愣在原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光球，眼前的神明似乎是他遇到过最好说话的一个，这反而让他有些许不适。
  【噢，我主要负责人类灵魂方面的研究，听你刚才的话，你似乎并不认可原来的身份，也对拯救托付给我的人民没有兴趣。】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光球的语气十分委婉。
  千江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头紧皱。如果眼前的神明像地狱电影一样霸道，又或者像小太一样阴阳怪气，他可能都会直接拒绝，虽然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至少他的态度是拒绝，不过眼前的神明，确实让他有些犹豫。
  “什么问题？”他问。
  【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全新的人吗？我的意思是，将过去分割，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无关。】
  千江月点点头，“没错，我不觉得自己和刚才留言的是同一个人，我和他不熟。”
  【唔……但在我的感知中，你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外在的表现略有不同，等等……】
  短暂的沉默。
  【……原来地狱电影将重启的能量放在了你的体内，不过你不能使用它，你只能使用……终焉之地的力量。有意思，你的灵魂明明是‘半神’，但地狱电影却只给你普通人的权限，而且只能勉强达到平均水平。】
  【你的情况有点像蜗牛，你背着一个厚重的壳到处走。恐怕是地狱电影在测试终焉之地的力量，看来结果让他很满意。】
  空灵的声音中带着少许兴奋。
  千江月听到这些话，脑海中浮现出人力车夫艰难拉货的画面。
  【抱歉，我有点兴奋，地狱电影让你带来的信息太多。既然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作为回报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
  这么好说话？
  千江月嘴巴微微张开，表情惊讶。
  【你想问什么？】
  千江月甩了甩头，向前走了两步，表情凝重，接着，他张开双手，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是谁？”
  他回想起进入地狱电影前平静的人生，回想起梦境中的生活，回想起挥之不去的宿命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木偶，而他只想当自己，即便结果是粉身碎骨，但他认为值得，所谓的追求，必定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有意义。
  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但当问题出口，却变成了怒吼。一直以来压抑的愤怒与不甘，都伴随着这个问题宣泄而出。
  一时间，四周变得极度安静，只剩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后，空灵之声重新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是这个文明世界的统治者之一，你的灵魂中有终焉之地的力量，作为半神，你的存在代表着这个文明的风格，当收割开始，你的文明将作为佳肴摆在重要位置。】
  千江月轻笑一声，表情平静。
  【你是地狱电影选中的实验对象，你体内蕴含的终焉之地的力量会被分析，为将来的入侵做准备。】
  千江月微微挑眉，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你是我的实验对象，创造全新灵魂的材料之一。】
  千江月撇了撇嘴，斜视光球。
  【你是残存文明的救世主。】
  千江月打了个哈欠。
  【你是演员逃离地狱电影的努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他们死前唯一的念想。】
  千江月微微皱眉，想到了深层梦境的日子，想到那些陪伴自己的演员，想到了现实与梦的落差。
  【你是强抢身体的强盗。】
  千江月身体一僵，南辕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一同成长的经历以及全云公寓的背叛，他咽了口唾沫。
  【你是地狱电影的演员，地狱归途的建立者，你在为‘演员的机会’而战斗。】
  千江月轻叹一声，视线越过光球，看向远方。
  【你是孤独的旅人，一生都在寻找生命的意义。】
  “看来我已经找到了，我就是工具人。”
  千江月笑了笑，但笑声很干，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是……】
  光球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知为何，千江月突然发现自己不想继续听下去，眼前的神明像是察觉到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够了！”
  他喊出来的同时，光球代表神明的空灵声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无家可归的孩子。】
  “放屁！”千江月怒吼，他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这声怒吼不带任何其他情绪，只是单纯的否认。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
  【你有很多身份，但重点是你认为自己是谁，不是吗？当然，对我来说都一样。】
  【抱歉，我的话伤到你了么？】
  千江月转过头，闭上双眼，任凭滚烫的热泪从脸颊滑落，他抬起左手擦了擦，但这一擦，眼泪却仿佛泄洪的河堤，怎么也止不住。
  第1899章 再次启航
  千江月没有回答，他知道，面对眼前的神明，无论承认还是否认，结果都一样。即便在神明点破之前，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心中依然不愿意承认。
  或许，人的一生都是在弥补童年的遗憾。
  他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太久，可能其中也有地狱电影的影响存在，但他总会在简单的休息后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如同神明所说，一个孤独的旅人。
  这也是他和钱仓一想法不同的地方，争取机会这件事，他不反对，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正确，但也算不上热心，因为他对‘机会’兴趣不大，他不需要。如果让他在普通人和演员之间选择一个身份继续走下去，他会选择演员，选择一同战斗过的伙伴。
  现在，一切已经明朗，他的身份，他的过去以及他的脆弱，他被宿命感所催促而奔向的终点，并不像他预想的温暖，也不是他要寻找的家。
  未来，该去往何方？
  时间缓缓流逝。
  千江月没有开口，光球也没有打断，只是默默等待。
  也许是半分钟，也许是一分钟，千江月感觉泪水已经止住，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亮黄色光球。
  亮黄色的光线温暖地落在他脸上，照亮两条泪痕。
  “你应该不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才出现的吧？”千江月反问一句，从来无人看见的软弱表情渐渐从脸上消失，此刻的他又变回了无惧一切的利刃。
  【不是，地狱电影拜托我做一些处理，过程可能会不舒服，需要你忍耐下。】
  光球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礼貌。
  “什么……处理？”千江月右手抬起，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脸颊上的泪痕。
  【制造钥匙。地狱电影需要你们通过光阴冢前往终焉之地，但是不久前，终焉之地已经得知了这一点，所以将入口封堵。如果没有钥匙，你们没办法进入终焉之地。】
  千江月眨了眨眼，问：“钥匙在我身上？还是就是我？”
  【在你身上，就是你的心脏。】
  在这句话出现在千江月脑海的同时，亮黄色光球的铁链全部向外延伸，短暂停留后，直冲千江月。
  铁链如同利箭飞速靠近，触碰到千江月的身体后融入其中，仿佛两者本就一体。
  瞬间，千江月感觉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四肢百骸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扯，像是在他体内搜刮什么东西，撕裂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后，铁链与千江月的身体分离，回到原来的地方。
  随着铁链离开，千江月也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他感觉全身发软，于是半蹲在地，暂时稳住平衡。现在他感觉十分不妙，仿佛48小时没有睡觉一样，筋疲力尽。
  【演员千江月，技能第七联系极其相关效果转为装载状态，该技能可在演员之间进行转移。】
  【作为补偿，当你失去第七联系后，你将会获得一个全新的技能来保持战斗力。】
  地狱电影机械般的声音出现在千江月脑海中。
  千江月大口喘气，他感觉一阵胸闷，于是用左手捂住胸口。
  “心脏……”
  他猛地想到心脏的来源。
  “难道是当初苍一他们购买的那颗？”
  往事浮现在他眼前，他并没有忘记，在地狱电影初期，演员缺乏片酬的时候，自己的队友依然选择将可能是生的希望借给他，虽说后来他已经偿还片酬，但是中间没有片酬购买特殊道具的危险期依然存在。
  【现在，你的心脏就是钥匙，我已经制作出来，到达指定地点后，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对了，无需担心心脏转移后的生命安全问题，在你死之前，它都会正常运作。】
  千江月缓缓站起，松开左手，虽然胸口仍在隐隐作痛，但既然无生命危险，他也只能当成是心理作用。他抬头看着眼前的神明，想到了之前对方对自己说的话。
  他有很多身份，但他可以自己选择。
  “我有一个问题。”他向前走了两步。
  【请问。】
  “刚才的留言，说的那些话，关于交易的事情，是不是和钥匙是两件不同的事？”千江月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一阵撕裂感。
  【没错。钥匙是作为演员的你所涉及的事情，而交易是过去的你与地狱电影的交易，不过地狱电影已经将能量带来，后续的交易只需要我就能和你完成。不过，你并不愿意，不是吗？我不会强迫你，你什么时候愿意，我什么时候完成交易，但是不能太晚，你的人民等不了那么久，他们已经在尽力活下去。】
  亮黄色光球解释两件事的区别，在它眼中，千江月和之前交易的人是同一人。
  “那……”千江月右手抬起按了按太阳穴，刚才的释放让他的思路清晰许多，“交易的后果是什么？我会死吗？”
  【本来你会死，但是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只要处理得当，你有很大概率不会‘死’，我会慢慢释放能量，确保你不会在你的寿命耗尽前死亡，那对你来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过，你需要留在这里。】
  【我喜欢和你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