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徕跟朱傲天约好了今日过来交付第二批灵草。
  他观察力不错，敏锐地发现紫菱门里多了些外人。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饰，面对紫菱门门人时表现得也不甚友善，问了朱傲天，才晓得是碧云轩来了。
  乾徕记得他曾在《乾氏庄园待偿还清单》里看见过碧云轩，此时再听见这个门派，下意识地翻开账册。
  碧云轩果然在里面，而且在他们庄园预定的灵植灵兽还不少。
  既然遇到了大债主，乾徕觉得还是有必要主动接洽。
  他跟朱傲天表明了他想去见碧云轩门主的意愿。
  朱傲天撇撇嘴，兴高采烈的小表情立刻垮了，不过他知道乾徕找碧云轩是因为业务上的事儿，也没说什么。
  三人前往会客大厅。
  尚未进门，乾徕就听见里面一道陌生男音说，“乐水，还不快跟你伯父汇报一下修为进展。”说这话的应该是云世宏。
  “是，父亲。朱伯父，小侄不日前刚刚修得金丹。”这有几分狂傲的年轻声音显然就是云乐水了。
  朱游夸奖了几句。
  云世宏又问：“傲天侄儿修为如何了？莫不是还停留在筑基初期吧？胖归胖，修为却不能废啊。对了，怎么还没见着傲天侄儿？不会又出去放风了吧？”
  云乐水呵呵一笑，“傲天还真是洒脱。小侄自一个月前接管了门内灵植采买一事后，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今天还是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出门。傲天最近可有参与门内管理事宜？”
  会客大厅外。
  饕餮停止了喝奶茶的动作，“这两人怎么婊里婊气的。”弄得他连奶茶都要喝不下去了。
  乾徕也觉得这话有几分刺耳，想安慰朱傲天，还不待他说话，朱傲天就说，“我都习惯了。”
  朱傲天把两家的关系讲了一遍。
  “云乐水又虚伪又做作，我从小就跟他不对付。以前没一起上学的时候还好些，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被他恶心了忍一忍也就过了。后来我跟他都去了学院……”
  朱傲天和云乐水都是九吟台修真者学院里的学生。
  他长得胖，干啥都不方便，修为也低。
  云乐水跟他虽然打小就认识，却非但没有守望相助的意思，还变本加厉地带着其他同学一起排挤他作弄他。
  故意抢走他的东西，等他去追的时候使计把他绊倒；
  假装跟他做朋友，背地里却跟着其他人一起说他丑说他胖；
  把他的床铺弄脏，扔到地上；
  偷走他的作业，在先生批评他的时候起哄偷笑；
  在他的饭食里放泻药，堵住他不让他去厕所；
  ……
  他天资差，能进入这所学校都是父母花了好些钱财、走了好多门路才将他塞进去的，他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在学校里过得不好，所以这些事一点儿都没跟父母提起。
  朱傲天说起这些表情还挺轻松。
  乾徕却有些心疼。
  朱傲天本来就因为外形深感自卑，学习上吊车尾，还被同窗孤立、凌霸，个中滋味怎么可能好受。
  经过抓获无上灵植庄园、签订和维护供货协议、劳动竞赛等一系列事情之后，他已经将这个胳膊肘一心向他拐的小胖子划到自己人的范畴。
  他看起来虽然脾气好，但护短，见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
  乾徕默默思量片刻，在脑海中呼叫系统。
  【倘若碧云轩将他们的债权债务关系转让给朱傲天，我对朱傲天履行义务，应该也可以算作成功核销债务吧？】
  【算。】
  乾徕勾了勾饕餮的手指，调转方向往回走。
  饕餮难得的没有喝奶茶，一言不发地跟上。
  朱傲天见状，小跑了几步追上去，“不去见他们了啊？”
  饕餮回了句，“那么恶心人的玩意儿还去见什么。”
  朱傲天：“可是庄园里不是还欠着他们好些灵植吗？”
  乾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虚起眼睛做回忆状，“我忽然想起自己从前跟碧云轩有点儿恩怨，所以，愿意帮哥一个忙不？”
  *
  云乐水在朱游面前炫耀了一番，便主动提出去找朱傲天。
  朱游原想安排门人给他带路。
  但云乐水之所以提出离席，也不是真为了找朱傲天，只是不耐烦跟朱游寒暄罢了，所以他便以识得路线为由拒绝了。
  出了大堂，他在紫菱门内四处晃荡，走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找了凉亭坐下，然而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云乐水？”
  云乐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头死肥猪了。
  他转过身，恶意地说，“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该又肥了几十斤……”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因为他并没有看见朱傲天，而是看见了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紧跟着往少年身后张望。
  奇怪，他刚才分明听到了朱傲天的声音，怎么会没人。
  “你在找什么？”
  少年再次开口，熟悉的声音传来，云乐水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少年身上。
  杏圆眼，略带婴儿肥的清俊脸蛋，还有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和修长的四肢，这个人怎么会跟死肥猪的声音一样？
  不对，这个人的眉眼和记忆中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再加上那一身扎眼的明黄色法衣。
  “你是朱傲天？”他不可思议地问。
  朱傲天点了点头。
  云乐水目光中的惊艳瞬间转变为嫉妒。
  他跟朱傲天比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把朱傲天压得死死的，如今朱傲天忽然变得比他还好看，他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他下意识地就想问他怎么忽然变瘦了，但想到自己若是这样问了那头死肥猪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于是阴阳怪气道，“吃了高品清心红莲？”
  朱傲天的情况他清楚，只有服用高品及以上清心红莲才有可能达到减脂排淤的功效。
  只是放眼九吟台，唯一能拥有高品清心红莲的就只有九吟灵植庄园，而九吟灵植庄园那位公子哥向来最讨厌朱傲天，又怎么可能把珍贵的高品灵植卖给他？
  朱傲天还记着乾徕的叮嘱，并不跟他深入，转身往外走。
  云乐水立刻问，“你去哪儿？”
  朱傲天把传单往怀里藏，像是很怕被云乐水看见一样。
  云乐水看见他这动作，快步走上前，直接从朱傲天怀里抢了一沓，一看就笑了，居然是“乾氏庄园还没垮”的宣传单。
  紫菱门帮乾氏庄园打广告这事儿周边好多门派都知道，各种说法都有。
  有的说紫菱门打算往灵草种植方向发展，准备侵吞乾氏庄园那块死地；
  有的说紫菱门门主因为妻儿久病不愈得了失心疯；
  还有的说乾氏庄园得到了几种仙品灵植，所以紫菱门上赶着巴结；
  ……
  第三种揣测直接无视。
  第一种和第二种倒是有可能。
  如今再看见朱傲天这宣传单，他进一步确定了，“你们紫菱门果然准备把乾氏庄园拿下来？”
  朱傲天没有正面回答，“父亲说我们没没有达到乾氏庄园的要求。”
  “什么要求。”
  “乾氏庄园说要把土地卖给我们也可以，但我们得帮忙还债，所以父亲最近正在收购乾氏庄园的债权债务……”
  朱傲天说到一半，突然睁圆眼睛警惕地瞪着云乐水，“你别想套我话！”说完快步往前走。
  收购债权债务？
  云乐水忽然想起他刚接管门派采买工作的时候，父亲还说过他们年初时曾交给乾氏庄园40万灵晶，以预定灵植灵兽，谁晓得后来乾氏庄园竟然垮了。
  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未能及时前往乾氏庄园索取赔偿，后来这笔款项就成了坏账。
  云乐水还清楚地记得父亲提起这笔款项时心痛的表情，倘若他能把这笔款项收回来……
  云乐水勾了勾嘴角，追上朱傲天，“喂！要不要我帮你个忙。”
  “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实不相瞒，乾氏庄园可还欠我碧云轩四十万灵晶的货品，你问谁买不是买，我把我碧云轩的债权债务转让给你，你把这个送给朱伯父，朱伯父保管喜欢。”
  “真的？”
  “自然是真的。咱们现在就签订协议吧，不过你能代表紫菱门吗？可别到时候忽然反悔了。”
  “那你想怎么样？”
  “用神魂起誓吧！”
  “那你也得神魂起誓。”
  “行。”
  云乐水跟朱傲天签订转让协议的同时，云世宏正在调侃朱游帮乾氏庄园打广告的事儿。
  “乾氏庄园都烂成泥了，朱兄何苦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你也不怕那些债主都找到你头上来。”
  “如今周边好些仙门都知道你紫菱门与乾氏庄园不清不楚，他们知道我跟你关系亲近，还过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朱，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世宏也不等朱游回应，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语气担忧，表情却难掩奚落，“你怕不是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得了疯症吧。”
  朱游早猜到这人过来就是为了奚落他。
  从前他想通过碧云轩跟九吟灵植庄园搭上线，以购买高品清心红莲和高品朱砂丹桂。所以哪怕对方再过分，他也只假装没听懂对方绵里藏针的讥讽，处处退避忍让。
  如今妻儿的顽疾已然痊愈，他也无需客气了。
  他耐着性子等待云世宏抖完肚子里的坏水，微微一笑，冲云世宏说道，“云兄说了这么多话也该口渴了吧？来人，请夫人泡一壶桂花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