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走就是一辈子。
  或许今日之后，王老头就再也见不到这群家长了。
  老师教学生其实跟农民种地是差不多的，秋收完了这一波，下一茬又长出来了。
  高三年级最后一次家长会始于分班，终于模拟三！
  “啪！”
  讲台上的王老头突然一拍巴掌，要多响亮有多响亮，手都拍红了，但他却忍住没哭。
  男子汉，真男人，谁哭谁王八！
  “好了，请大家安静一下，万分感谢各位家长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参加高三年级最后一次家长会，在这里，我仅代表学校和我个人欢迎大家的到来！”
  “啪啪啪！”
  掌声响起，全体人员的目光迅速汇聚到了王老头一个人身上，表情庄重，侧耳倾听。
  王老头一本正经地捏着手里的成绩单，都是老油子了，一点儿都不紧张，轻轻咳嗦了一声，很是认真地说道：“各位，现在正式召开家长会，首先第一个话题，宣读模三考试成绩！”
  话语落下，全体人员立刻端正了姿态，认真听讲。
  来了，一出手就是王炸！
  “各位家长，本次模三考试试题很难，全省统一试卷，考试模式也完全仿效高考的规则进行，鉴于时间的关系，我只宣读班上的前五名，至于剩下的同学，我会把成绩单交给各位家长传阅，请大家耐心听好！”
  “咳咳，首先，第一名，诸葛大力同学，总成绩735分，位列全班第一，级部排名第一，20多所高校综合排名——全~省~第~一！”
  最后四个字故意放慢了语速，似乎在给某些人施加精神上的压力。
  “嘶！”
  成绩一出，满座哗然！
  江城一中的排名也就算了，冷不丁来一个全省排名又是什么鬼？
  全省第一，这特么是个妖孽啊！
  2秒之后全班就炸了，尤其是那群对诸葛大力这名转校生还不太了解的家长，表情惊怪的同时，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
  人都是喜欢做对比的，无论什么东西，比如……我家的老婆比你老婆漂亮，更大，更滑，更圆……哪怕你放个屁，还要听听谁放得更臭更响呢。
  “唉，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我儿子……我……我真后悔当初没把他什么墙上！”
  “全省第一？闺女，这种同学你以后要多跟她接触，知道么？”
  “喂，你咋考得？你们班有这么厉害的学霸，你就不知道向她学习吗？整天就知道打游戏，回家我非把电脑砸了不可！”
  “啊？爸，我考得不好您别拿电脑撒气啊。”
  “那我打你？”
  “额……您还是砸电脑吧。”
  ……
  羡慕，嫉妒，甚至吐酸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王老头分明是在往某些家长的心里扎刀子，不出血不罢休！
  但你以为只割出几道伤口就完事儿了吗？
  不怕告诉你，没有！
  既然都有伤口了，王老头真不介意再往上面撒些盐！
  “好了，请各位先安静一下，我再补充一句，诸葛大力同学不光是我们江城一中的骄傲，同时也是全省所有高校中最为优秀的学习人才，因为她本人，现在已经是一名保送生了，所保送的学校——北大！”
  “哈？”
  保送！
  北大！
  这两个词无论从中选出哪一个来，势必会让在场的所有家长为止疯狂！
  供孩子上学的目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希望他能成才么？
  成才的最大体现——就是那一纸不足二两重的录取通知书！
  太长脸了，无上荣誉！
  “北大！一本！我的天呐！”
  “居然能被保送！唉，我家闺女啥时候也能有这本事啊……”
  “喂，老婆，我在开家长会呢，对，偷偷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吧，这个儿子我不想要了……”
  “哎吆，我真是坐不住了，没脸坐呀……”
  ……
  窃窃私语中透着数不尽的无奈和不甘，只有真正当了父母之后才能体会到个中辛酸。
  孩子才是每个家庭的希望，无论你在外面当多大的官，趁多少钱，人前再怎么吆五喝六，但到了子孙后代身上，你永远摆脱不了这么一种诟病——你有钱有势算个屁啊？你就是个土大款，暴发户，你孩子不中用！
  这一辈子顶上的所有光环都扛不住外人这么一句致命的暴击，孩子的学习成绩不好，再多的光环那也是上面最大的污点！
  “哗啦啦~”
  抖了抖手里的成绩单，也不知是王老头良心发现了，还是他对这群家长们的打击已经失去了兴趣，干咳了一声，继续念成绩。
  “咳咳，各位同学，各位家长，接下来是第二名，同时也是本次模三考试中杀出来的最大黑马——陈毅同学！”
  “哈？”
  “什么？”
  “谁？陈毅？”
  “大家请安静，陈毅同学本次考试的总成绩是728分，位居全班排名第二，级部排名第二，全省排名……咳咳……全~省~第~二！”
  “嘶！”
  这口凉气必须要吸，就算是块凉皮，也得要吃。
  成绩一出，全体人员都傻了，一个个张大了嘴，目瞪狗呆！
  某些反应能力过快的人，突然下意识地扭着脖子扫向了后排，深邃的瞳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不可置信，就跟做完了亲子鉴定之后双胞胎不是自己的一样。
  诸葛大力他们并不熟悉，但是这个陈毅……
  年年垫底王，江城一中人尽皆知的头号吊车尾，连扫地的大妈都知道，甚至有时会成为某些家长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考试结束之后，即便自己的孩子考得再不好，但最起码还有陈毅在下面垫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一旦养成了习惯，冷不丁听到这么个如同炸雷般的消息，心脏承受能力不强的人，估计会当场翘了辫子。
  相对于某些虚脱无力的家长，王老头显然要比他们淡定多了，脸上的笑容何曾那般和蔼可亲过？
  关乎奖金和荣辱，买了按摩椅之后可以跟老婆在上面不停地“切磋”，这种幸福就算给个皇帝当当他也不换，很是客气地朝后排招了招手：“嘿嘿，陈毅同学，麻烦你上来一趟。”
  “哦。”
  陈毅点了点头，迈步走向了讲台。
  速度很慢，走路的姿势依旧吊儿郎当。
  就在这“从后排走到讲台上”的5秒时间内，原本站得有些腰疼的陈长青突然挺直了腰杆，头也不晕了，腿也不酸了，咧着大嘴不停地乐，还跟旁边几名气的直哆嗦的家长炫耀呢：“嘿嘿，我儿子，他是我儿子，我的，亲的！”
  嘚瑟什么？
  小心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