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关桐桐别扭，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也就问了，可他是教官，学校离我们那么远，没什么原因我都不好去找他......难道我大老远的跑过去，也不管他有没有对象，就叫了他出来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吗？唉，我是对他有点意思，但那点意思还没到能让我做出那种事情的程度......”
  “尤其是如果他已经有了对象，很可能会让他对象误会，甚至还让别人误会，说他军训的时候行为不检，勾引女学生，这样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的前程......我肯定不能鲁莽地做出这种事的。”
  毕竟现在学校和社会对男女事情上还是特别严格的。
  她也知道自己爸妈，都是保护心过重，特别事儿的人。
  如果她跑去军校找于教官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处对象，两人要是成了还好，要是他拒绝了，这事情传出去，坏了她名声，她爸妈很可能就会倒打一耙，军校比普通学校更严格，他又是自己的教官，她爸妈只要往学校一告，一准毁人前途。
  苏若听她这么说面色也严肃起来。
  不过这样的关桐桐倒是也让她刮目相看。
  小姑娘被恋爱脑一冲击，总是容易做出些冲动的事。
  她能考虑到这么多，顾忌到对方有没有对象，顾忌到不要影响了对方的前程，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既然仔细考虑了，苏若也改了些态度，认真道：“你是真想好了，如果他要是还没对象，也愿意跟你处处看，你不是只是因为对教官的崇拜，或者只是想找个新鲜，所以才想要跟他谈谈，还是要认真处个对象，将来有结果那种？”
  关桐桐看出苏若是在认真问自己，这回也不开玩笑，也不扭捏了。
  她咬了咬唇，认真想了一会儿，
  道：“如果他对我好，两个人性格合适，我当然是认真的。但若姐，这种事情我也不敢保证，因为我现在看到的都是他作为教官认真，坚持原则，不怕苦不怕累，坚强果断的一面，我是被他这一面吸引的，但很可能这只是他作为教官的一面，其他的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例如对待爱人和家庭的观念，家庭背景......不，”
  说着像是生怕苏若误会似的，道，“我不是说看重他家庭背景，而是说不一样的家庭背景，对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思维方式都会有影响......”
  “我知道，”
  苏若握握她的手，鼓励道，“你继续说。”
  “嗯，”
  关桐桐点头，道，“反正就是我现在认识的他还很片面，但我又没有机会像了解同校同学那样，一起读个书，一起吃几顿饭，一起出去玩几次，就能了解个大概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我对人有感觉......唉，若姐，我觉得我自己是个不太能管得住自己，也不是特别有原则，也不喜欢吃苦的人......所以很喜欢于教官那样的，很可能以后也不好碰到那样的人，年龄什么的又合适，所以不舍得放弃，这才想让若姐先帮我打听一下。”
  “不过，如果他已经有了对象，那得了，我该干嘛干嘛去。”
  听着前面苏若还很认真，到了最后一句，再加上关桐桐的一摊手，苏若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她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不要妄自菲薄，说什么不太管得住自己，没有原则，不喜欢吃苦......这些都是生活上的小事，你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让自己过得开开心心而已......其实我也一样的。但大事上我看你可是一直都看得很清的，而且你心地善良，又豁达开朗，小小年纪就能替人考虑，这些都是很难得的优点。”
  关桐桐脸红，“唉”一声，道：“若姐，你别再夸了，夸得我都不认识自己了......待会儿出门怕是要顺拐了。”
  第100章
  苏若看着关桐桐满面绯红的模样，突然还有些羡慕起来。
  唉，说起来她可还没有这个阶段，就是一觉醒来然后就成了人家媳妇还有一个孩子他妈了。
  她心里满是温馨和柔软，大概是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的缘故，话也多了些。
  她道：“那你考虑过没有，如果他真的还算合适......但将来他大概率是要去部队的。嫁给一个军人，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可能是很可靠，在一起的时候让人很有安全感，但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在部队上，就算是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又怎么样呢？多数时间又不在你身边。”
  她顿了一下才道，“他们先是一个军人，之后才是一个爱人。”
  哪怕韩则城那么爱她，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她并不在意这个，甚至因此而骄傲。
  那就是她爱的那个他啊......最初能让她放下心房信任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若微笑着说着，听着话的内容像是抱怨，但神色却温柔安详。
  关桐桐看着她，突然有些感动。
  她轻声道：“我知道的。”
  不得不说，她会对军人有好感，其实也是受了苏若和她爱人的影响。
  她见过几次韩则城，都被他对苏若的那种细致入微的体贴给触动，那种眼神里几乎不加掩饰的爱意......不像是她身边好多的夫妻那样，结婚时间久了，男人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老婆了，家里的家务活都是老婆的，孩子都是老婆在管的，回到家里还跟大爷一样。
  虽然她也懂苏若的意思，军婚自有军婚的难处。
  像苏若怀孕六个月，她爱人只回来过一次，住了几天就走了。
  听说中越边境因为南海岛屿的领土纷争，还有越南和柬埔寨的冲突，那边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紧张，苏若生孩子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她爱人能不能回来......还要提心吊胆如果那边发生战争，会不会受伤甚至......
  关桐桐沉默下来。
  苏若抬头看她，笑了出来，伸手握了握她......这姑娘这段时间好像真的成熟了许多。
  苏若道：“好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我帮你打听，但其他的事情我可不管，也不会撮合你们，只是告诉你基本的信息，但后面具体怎么样，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管......你可别怪我无情。”
  就关桐桐她爸妈那样，要是情况不好，她管得多了，还不得把责任都赖她身上。
  就算是关系不错，她也不沾这事。
  关桐桐摇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若姐，你现在有身子，哪里能让你管我这些事，就是告诉我基本的信息已经很不错了，我是真没有别的可靠的地方可以打听这些。”
  关桐桐离开之后，晚上苏若跟韩则城打电话时就提到了这事，道：“唉，我也不是要多管闲事了，就是先帮她问问于教官有没有对象，如果有对象就别瞎折腾了，也让她早点收了心。我能不能找谁打听打听这事儿啊。”
  因为对待男女问题很严格，像于桐桐之前说的，因为男女问题而毁了前途的学生可不在少数。
  韩则城道：“你直接打电话问梁政委吧，这事我跟他不好说，也怕说不清楚，让他误会了意思，小于明年毕业是要去军区的，梁政委知道他所有的情况。”
  “嗐，”
  苏若觉得这阵仗有点大，头皮有点发麻，道，“这样是不是不好？闹到梁政委那里，这万一要不成，或者于教官已经有了对象，这多尴尬......我是想你认识什么人，私下问一下于教官的。”
  韩则城是觉得这样最直截了当。
  他道：“你要是觉得这样太过直接，想要私下里打听的话，就带那姑娘去孟大叔还有孟大婶那里，我听小于说过，他也常去孟大叔还有孟大婶那里吃饭，你把那姑娘介绍给孟大叔孟大婶，后面的事情就看她自己的了。不过路有点远，你别自己过去，让小朱开车送你过去。”
  孟大叔孟大婶就是在军校外面私下开饺子馆的老夫妻。
  过年的时候韩则城曾经带苏若过去过一次，后来苏若偶尔也会过去看看那对老夫妻。
  小朱则是韩和淮的司机。
  韩和淮身边还有警卫，并不是一直需要他，所以但凡苏若想要去哪里或者去医院检查，都是提前打电话让小朱接送。
  这是韩和淮提出来的，韩则城觉得很有必要，所以也没跟他爸推辞就同意了......现在什么也比不上苏若的身体重要。
  这事苏若想
  了想，回头就把这两个方法都告诉了关桐桐，让她自己选。
  关桐桐选了第二个方法......当然选第二个方法啊，简直是找到了一个不需要特别刻意就能接近于教官的方法。
  苏若带她过去了一次，后面的事情就没管了。
  ******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
  这个十二月发生了很多事。
  十二月初，西南邻国越南在统一之后，在东南亚蠢蠢欲动，又和苏联结成联盟，一边纠结大军压境柬埔寨，一边骚扰着中越边境，又在南海诸岛越犯中方领海，中越关系彻底破裂。
  十二月七号，国家领导人召开军事会议，十二月八号中央军事委员会分别给广州军区和昆明军区下达了军事战略命令，为了维护边境的稳定，两军区进入备战状态，先是从秘密调动机动部队准备作战，再到公开集结，战争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也正是苏若怀胎十月，快到临盆的时候。
  因为情况特殊，她和韩则城甚至连电话都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打一个了。
  她完全不知道他现在在那边的情况。
  而显然，她生产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回来的了。
  不过边境紧张，军人在边境为保卫国家的领土整装待发，准备作战，同一时候，全国上下却又正处于一个特殊的，格外欢欣鼓舞的时刻。
  因为十二月十八日，国家召开了一个对整个国家都具有深远意义的会议，十一届三中全会，会议上否定了以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策略方针，同时拉开了国家改革开放的序幕。
  “桐桐，你爸妈反对你和于教官的事吗？”
  芳园路院子里，苏若和关桐桐坐在外面说着话。
  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下旬，过两日就是预产期了，苏若的肚子很大，但却还没有动静，看起来是个性子很镇定的孩子......就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八月的时候苏若带关桐桐去了一次孟大叔孟大婶那里，后来的事情就没有管了。
  没想到后来关桐桐还真和于教官处上了......
  也是关桐桐性格开朗，一到周末就去孟大叔孟大婶那里，把他们哄得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于教官老家偏远，周末也经常去孟大叔孟大婶那里，他平时也没接触过女孩子，更很少接触这样活泼大方又话多的女孩子，相处多了，也就有好感了。
  苏若没问过关桐桐后续，但关桐桐却隔三差五的过来跟她说。
  实在是，她也没有跟军人处对象的经验，那于教官有时候挺闷的，她心里憋得慌，跟其他人说总觉得就只是一个“说”字，却不能得到正确的指导......毕竟别人也不了解军人啊，所以她就忍不住，只能跑过来跟苏若说。
  这一次，却是于教官的毕业分配下来了，是被分到了广州军区。
  那是什么军区？
  是现在就在准备和越南作战的军区啊。
  而且还不是等明年七月毕业才去，而是就在下个月一月就要过去。
  本来她爸妈还不算太反对她和于教官的事。
  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本来想着于教官在部队里也行，八成应该就是在s省的壁阳军区......那里离得近，桐桐以后嫁人了就能还住在家里，要是于教官转业，肯定也能安排到一个不错的工作。
  可突然说被分到了广州军区，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还不止，他们的宝贝女儿竟然说想要在他去广州之前就跟他领证......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给关桐桐两个选择，要不分手，要不让她就去找苏若，说是让苏若找韩副团长帮忙，把于教官重新安排到壁阳军区。
  ......这也是幸亏当初苏若没插手太多关桐桐和于教官的事，不然他们可不就认为是苏若撮合的这两，就得理所当然的要求苏若给于教官安排分配。
  关桐桐不肯分手。
  可她也同样不可能开口跟苏若提，让她找韩副团长帮忙。
  苏若都快生产了，韩副团长还在边境准备作战，她如果能开得出那种口，她还是人吗？
  她是流着泪跟她爸妈说这话的，可她妈听了她这话更是大哭，道：“你也知道这话，你看看苏若，那韩副团长家里还有权有势，级别还高，就算是在前线作战，也不会冲在最前方，都是做指挥的那个，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小于他有什么，就是个傻子，他要是去了前线，肯定就是最前面的那个，你还想要跟他结婚，我看你是疯了！”
  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女儿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