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作者:
未妆 更新:2022-09-08 21:07 字数:4333
一个妇人嘀咕道:“哎,她哭起来也怪好看的,难怪会被送到这儿来……”
那秋姑娘瞪了她一眼,道:“你说什么?”
妇人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了,秋姑娘被洛婵哭得有些头疼,不住看门口,道:“你别哭了,待会儿管事来了看见,又该训我了!”
洛婵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这是哪里?你们能放我走吗?我要去找我的夫君。”
秋姑娘与那两个妇人面面相觑,最后迟疑问道:“你……你嫁人了啊?”
洛婵点点头,见她们不是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便渐渐止了泪,想起一事,哑着声音问道:“你们主人是谁?”
若她是被昨夜那一伙袭击的黑衣人带来的,那么这里的人说不定能知道迟长青的下落,万一大将军也被抓来了呢?
洛婵抱着这样渺茫的想法,等待着她们的答案,岂料秋姑娘瞪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十分警惕,又道:“不许问东问西,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老实在这里呆着,别想再跑出去,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洛婵擦了眼泪,微低着头,不理会她了,大概是看她老实了,那秋姑娘安心了些,对那两个妇人道:“你们在这守着她,我去端膳食来,千万别让人又跑了,否则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妇人连声答应下来,秋姑娘便离开了,出了回廊,便见墙边站了个人,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守在这做什么?”
那人没回答,只是问道:“怎么样了?我听方才动静有些大。”
秋姑娘撇了撇嘴,道:“想跑呢,还好被拦住了。”
那人语气有些紧张,道:“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秋姑娘摆了摆手,道:“就摔了一个瓶子,人好着呢。”
那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秋姑娘上下看了他一回,狐疑道:“你这么担心,莫不是也喜欢她?”
那人表情一变,道:“不要胡说,没有的事情。”
秋姑娘便道:“那就好。”
她说着,又悄声道:“她说她已经嫁人了,想不到咱们公子还好这一口啊?”
那人表情有些古怪,嘴角抽动,告诫道:“这种话以后不许胡乱提起,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神色认真,阳光自墙头照落下来,那张脸赫然是洛婵见过的韩青。
第115章 我想看月光。
洛婵被困在屋子里, 门口有两个妇人守着, 生怕她逃走了, 那名叫秋容的侍女端了捧了食盒来打开, 一样一样放在桌上,菜色样式足有七八种, 桂花糯米藕, 松鼠桂鱼,八宝鸭子,还有各色糕点,核桃枣糕, 玫瑰酥, 大多竟都是洛婵从前爱吃的,可如今她半点胃口都没有, 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一个妇人砸了咂嘴,惊叹道:“秋姑娘,这么多菜啊, 她吃得完么?”
秋容翻了个白眼, 道:“后厨备下的,我只管送过来, 再说了, 吃得完吃不完也不与咱们相干。”
那妇人被她顶了两句,表情有些讪讪的,没再说话,秋容对洛婵努了努嘴, 道:“快吃吧。”
洛婵不吃,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桌边,沉默地对抗着。
秋容顿时明白了,有些生气,道:“爱吃不吃,饿死也好!”
她对那两名妇人道:“你们就在这守着,别让她跑了就行。”
说完这句,秋容便气咻咻地离开了,才出了院子,又看见韩青靠在墙边等着,不由纳罕道:“你平日里不是很忙,这会没事情可做了?守在这里做什么?”
韩青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如何了?”
秋容忍不住再次翻白眼,道:“你不如进去看看她?”
闻言,韩青连忙摆了摆手,道:“那可不行,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秋容这下好奇了,追问道:“人是你带来的,你这会又怎么不能见她?”
韩青不愿多说,只是含糊道:“公子交代的。”
“喔,”秋容便不再问了,干巴巴道:“那你在这等着吧,我先去忙了。”
韩青嗯了一声,又叮嘱道:“万不能怠慢了她,有什么事情,要及时与王管事说。”
秋容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了。”
韩青见她听进去了,这才离开,门房牵了马来,他道过谢,翻身上马,轻喝一声,纵马往京师的方向去了。
……
京郊有白马河,河湾处有山,若在此处登高,可一览河川与皇城,故此地又名白马里,有朱楼临水而建,江上云气冉冉,北地的房子不同于江南,檐牙高啄,耸立于江边,便是另一番不同的气派,鲜少有人知道,这朱楼原是陈家的别庄。
迟长青坐在桌边,袖子挽至肩膀处,露出结实的手臂来,上面赫然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已止住了,伤口边缘处发白,露出深红色的嫩肉,看起来甚是可怖,侍女正轻轻地把褐色的药粉往上洒,大约是痛得很了,迟长青的眉头皱起来,手臂轻颤了一下。
陈思远坐在一旁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我之前就说了,让你别回京师,如今倒好,鸡飞蛋——”
迟长青瞥过来一眼,眼神不悦,陈思远识趣地住了嘴,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好好好,不说你了,眼下你待如何?”
迟长青接过侍女手里棉纱,礼貌地道:“多谢,我自己来包扎便可。”
侍女有些无措地看向陈思远,陈思远知道好友的意思,便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待那侍女退下了,迟长青低头把棉纱缠在了伤口上,然后用牙齿咬着打了一个结,道:“我要去找婵儿。”
陈思远道:“我已帮你派人去洛府打听了,想来送消息的人此刻已经在路上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昨天那伙人是什么来头?”
迟长青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陈思远用折扇敲了敲手心,迟疑道:“会不会是宫里……”
迟长青抿起唇,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冷冽,他一下子就想起来,当初在乾清宫看到洛婵的第一次情景,陈思远见他表情不对,立即岔开话题道:“这样,我先派人暗中打听一番。”
迟长青点点头,陈思远又摸了摸下巴,道:“你说洛淮之大半夜派人来让你们离开云台寺,是因为什么事情?”
迟长青想了想,道:“他说宫里有所察觉了。”
陈思远嘶了一声,看着他道:“那怎么办?你还在京师待着,怕是不安全。”
迟长青扯了扯唇角,轻嗤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喝个水都能被呛死,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绝对的安全么?”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唯有死人最安全。”
这一句话意味深长,声如寒冰,叫人听了便觉得心头一惊,陈思远下意识搓了搓手臂,道:“你别乱来。”
迟长青不置可否,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外面有人来了,是陈思远派去洛府打听消息的小厮,他进来先拱手行了礼,迟长青抢先一步问道:“如何?”
那小厮摇了摇头,道:“小人没见着洛大人,听说他一早就去上朝了,府里就只有一个老管家,耳朵也不中听,只说他们大人忙,没有空暇,若有什么事情,得先递帖子。”
迟长青皱起眉头,陈思远又问:“你看他府里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小厮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摇头,道:“没有,小人也没见着其他人,连大门都没让进呢。”
迟长青把茶盏放下,道:“我亲自去一趟吧。”
陈思远不赞同地看着他,道:“你冷静些,那可是洛淮之的府邸,不说最上面的那一位,你知道朝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吗?你这时候送上门去,实非明智之举。”
迟长青道:“放心,我挑夜里的时间再去。”
“上门拜访也不一定非要递名帖。”
……
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已经凉透了,洛婵坐在里间的榻边,悄悄往门边看去,那两个妇人正靠在门口说话,拉些家长里短,聊得热火朝天,一时间并未注意到这边,洛婵试图推榻边的窗扇,纹丝不动,她才想起来这窗是从外面锁上了,不由十分失望。
想出去就必须得经过那道门,显然她跑不过那两个妇人。
难道她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么?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很快,那个叫秋容的侍女又来了,两个妇人连忙噤了声,一人讨好笑道:“秋姑娘,人还在呢。”
秋容没接话,待看见桌上那未动过一筷的膳食,她惊讶地挑起眉毛,看向洛婵,道:“怎么还不吃?”
洛婵抱着膝盖,垂下眼睛,并不看她,也不理她,全当听不见似的,把秋容给气笑了,道:“还挺有骨气。”
她愤愤道:“好!不吃就别吃!回头问起来可不关我的事情!”
她说完,动手收拾碗筷,提起食盒扭身就出去了,原本秋容只以为她是一时的闹情绪,谁还会跟自个儿过不去啊?结果到了晚膳时候,洛婵也不肯吃,她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又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她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了。
秋容这下真的有些急了,韩青走时特意叮嘱了她要照顾好这女子,显然公子是十分看重她的,这若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好?
她思来想去,准备还是先去找管事,洛婵仍旧坐在榻边,一整日了,那两个妇人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实在无话可聊了,大约是觉得洛婵可怜,一个人过来劝她道:“还是吃一些吧,身体要紧,何必这样犟着?我们公子人很好,家业大得很,你跟了他,日后必不会亏待了你。”
洛婵眨了一下眼,抬起头问她:“你们公子?是谁?”
那妇人张口欲答,旁边的人连忙拉了她一把,提醒道:“秋姑娘不是说了么?不能随便告诉她。”
“哦哦,对。”
洛婵失望地再次低下头,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她看见月光透过窗纸落在脚边,亮堂堂的,便侧过头去,问道:“那能开窗吗?我想看月光。”
两个妇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为难,洛婵又道:“开了窗,我就吃东西。”
听了这话,一个人便道:“那……那行吧。”
她从外面把窗打开了,吱呀一声,夜风和着月光一道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洛婵也渐渐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神色怔怔的,像是在发呆,那妇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整面墙的蔷薇花,还有半扇门,她心里嘀咕道,这有什么好看的?真奇怪。
……
夜色正浓,已是宵禁时分,长街两旁灯火都已熄灭了,唯余微弱的月光投落下来,一道人影迅速自街角闪过,直奔尽头而去,那里伫立着一座宅子,宅门前灯笼洒落昏黄的光,上面赫然两个大字:洛府。
第116章 和离书足矣。
迟长青利落地翻过墙头, 落在地上, 脚下是绵软的青苔, 他借着微亮的月光四下打量, 这是一处园子,花木扶苏, 郁郁葱葱, 高大的树冠遮去了大部分的月光,叫人分不清楚方向,好在不远处有庭灯,洒下微弱昏黄的光。
迟长青在树木的阴影之间穿行, 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偌大一个府邸, 格外得冷清寂静,唯有虫鸣声声,若不是确信这里是洛宅, 迟长青几乎要疑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没多久, 路便到了尽头,有一座石刻影蔽, 迟长青绕过去, 前面就是一座园子,还没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字,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立即闪身晃入了旁边的假山后, 有人从园子里出来了。
是两个作侍女模样打扮的少女,其中一人手里捧着托盘,一边走一边与同伴小声抱怨道:“你不觉得今天她很不对劲吗?膳食不吃,泡好的茶也不喝,她素来不是最爱这君山银针了么?今儿个连碰都没碰一下。”
另一人道:“她不是说了身子不适,没有胃口么?”
“哪里?”那侍女道:“我看她是怕咱们下毒呢,吃了就要毒死她了。”
她说着,把托盘里的冷茶随手往花丛里一泼,不高兴地嘟哝道:“模样长得与小小姐像,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半点儿都及不上咱们小小姐。”
“别说了,快走罢,晚了管事要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