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媳 第448节
作者:
乡村原野 更新:2022-09-15 04:29 字数:4149
林子程:“……”
梁心铭没跟林子程理论,也没去那孤零零的桌椅后落座,而是直接告诉他:“董贵妃被赐死了。”
林子程笑问:“哦?什么时候?”
那口气,像问不相干的人。
梁心铭随口回道:“下午。”
一面绕着他转圈,却没看他,而是面向墙壁,看着镜子内的自己,还有满屋子的烛光,一面将董贵妃利用左贵人毒害四皇子、扰乱皇宫,吸引她和王亨进宫,企图用震天雷炸死他们,配合白虎王劫囚车的经过细细道来。
王亨陪着她转,赵子仪则盯着林子程。
林子程听着梁心铭的述说,思绪飘飞,笑容慢慢变淡,想起那个温婉清丽的董贵妃,心里闷闷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对董贵妃有情义,不过是他夺位的踏脚石而已。当然,待林家夺得江山,他的后宫少不了她的妃位。唐太宗还纳了弟媳呢,他收靖康帝的贵妃能有什么?正可向世人彰显他的成功,是天命所归的王者。
可是,为何他被这消息影响了心境?
他想,定是因为失败的缘故。
他要董贵妃在宫中等他,董贵妃也承诺会等他归来,然而她却等来了他的囚车,又被赐死。董贵妃被赐死,也意味着他在宫内的布置全部毁于一旦。
这时,梁心铭又转过来了。
她在他面前停下,看着他不能得力的双腿,道:“你也算真英雄,对酷刑是不在乎的了?”
林子程回神,笑道:“能得梁大人夸赞,荣幸!”
梁心铭道:“想必你也不怕受剐刑?”
林子程轻蔑一笑,不屑回答。
梁心铭道:“若是将林千梓剐了呢?”
林子程怔住。
梁心铭替他答道:“昔日楚汉相争,项羽要烹了刘邦的父亲,刘邦回曰分他一杯羹。林大爷是做大事的人,是否也要学刘邦,亲自观看妹妹行刑?”
林子程摇头,认真看着她道:“本世子……”
梁心铭打断他道:“你已经不是世子了,林家已经被夺了白虎王爵位。为何还要眷恋不舍?”
林子程微滞,很快改口道:“在下不是刘邦,心里会难受。梁心铭,你为何要行这残忍手段?若你杀了千梓,我绝无二话;或者你十倍对我用酷刑,我也绝无二话。为何用小妹来威胁我?这不像你的为人。”
梁心铭失笑道:“这是夸奖本官?”
林子程点头道:“算是。”
梁心铭道:“你既然了解本官,当知本官还有个优点:最不拘泥于常规,凡事因人而异。”
赵子仪心中敞亮,微笑起来。
王亨也笑眯眯地看着林子程。
林子程心一沉,问:“你的意思是?”
梁心铭道:“你那个妹妹,在太极洞发现本官怀孕了,不但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反而开心地告诉本官:正要我一尸两命,然后告诉恩师,才能令他疯狂——”她微微俯身盯着林子程,问——“你说,本官不该剐了她?”
林子程觉得她气势迫人、当头压下,同时旁边传来一股冷冽的杀气——是王亨发出来的,不禁瑟缩。
王亨竟不知道林千梓对梁心铭说过这番话,梁心铭没告诉过他,顿时狂怒不已,劈手来揪林子程。
梁心铭把手掌一竖,按在他胸口,嗔道:“都过去了,你还生气什么?我跟他说的。你别打岔!”
赵子仪也拉住王亨,示意他冷静。
王亨这才隐忍,看梁心铭如何行事。
梁心铭转身,继续对林子程道:“还有林子明,在石村镇水中下毒,加上谋反,按律法也该千刀万剐!”
林子程不再辩解了,再辩无益。
梁心铭却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瞅着他,满眼兴味道:“还有一个人——”她故意顿了下,引得林子程看向她,才俯身凑近,轻声道——“本官很好奇,悠悠郡主身上的胎记,和林大少爷有什么关联呢?”
林子程诧异问:“什么关联?”
梁心铭却感到他身子微颤,连呼吸都轻了,知道这一问起了作用,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没回答。
她转身,又在屋里转起圈子来,一面道:“本官对已故林夫人——就是曾经的白虎王妃,感到很好奇呢。原以为牛将军夫人的身世有些来历,表面是严家女儿,实际是林家女儿,现在看来,还不止如此。”
林子程警惕地看向她,如同野兽毛发耸立,一反之前无畏的神情,道:“休要侮辱我母亲!”
梁心铭提醒他道:“你失态了。”
第712章 最隐秘的事
林子程也知自己失态了,可是梁心铭的话由不得他不失态。他深知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官员的厉害,正如她自己说的,她最大的特点便是不拘泥于常规。也不知她会利用他母亲做什么文章,怎不让他心焦?
梁心铭轻声却坚定道:“林家谋反,可以说是林啸天野心勃勃,然本官却以为事出有因。这件案子即将结束,本官当然要将最隐秘的部分扒开,公诸于天下!”
林子程觉得血液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梁心铭。
梁心铭也静静地看着他。
林子程忽然冷笑道:“梁心铭,还是先顾你自己吧。你以为你能得到皇帝赦免?就算他想赦免你也不行!”
王亨顿时警惕地看着他。
梁心铭道:“哦?”
林子程瞅她一阵,又瞅王亨,懒懒地笑道:“你们还真是傻。忠良啊!不过也好,黄泉路上,咱们再会!”
他又恢复之前的有恃无恐了。
梁心铭笑道:“你们林家人都性急。在太极洞,林千梓就曾对本官殷殷话别,结果又见面了。今天你又这么说。本官抱歉的很,恐怕不能赴你的约呢。”
说完,对王亨道:“走吧。”
王亨瞅一眼林子程,转身就走。
林子程没想到他们这就走了,竟不审问他了,满腹狐疑,想起梁心铭之前的话,又满腹焦躁。
王亨也满腹狐疑,直等回到刑部公廨,才问梁心铭:“怎不审了?听他话定有阴谋。”他恨不能即刻逼林子程招供,问出他们将对梁心铭用什么阴谋。
梁心铭解释道:“现在问他也不会说。对这种人,施展酷刑无用,攻心为上。学生刚才那番话已让他不安了,再这样不眠不休地关他一天一夜,再审,可事半功倍。”
赵子仪问:“那大人真要剐了林千梓?”
梁心铭摇头道:“她不怕疼,本官还嫌麻烦呢。”
赵子仪笑了,他就知道是这样。
梁心铭又安慰王亨:“恩师不必担心。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阴谋,不一直从阴谋诡计中趟过来的吗。”
王亨瞄一眼她腹部,心想:从前是从前,现在你怀着身子,我怎敢大意?这话他没说出来。他想自己应该比梁心铭更冷静才对,做万全准备,不惜一切庇护她。
他便笑道:“也是。先等着吧。也不用守在这里等,大半夜出来的,你也该回家了。云儿回来了呢。”
梁心铭笑道:“正是呢。”
她先在林子程面前打个底、下了饵,然后才好放心地回家和妻子女儿团聚,时候到了再来收网。
于是,王亨叫来属下,安排交代一番,才和她出了刑部去京都府衙,依旧是赵子仪带龙隐卫护从。
至京都府衙外,透过大门,只见里面一片灯火通明,直通入仪门深处。大门口有衙役值守,看见梁心铭和王亨惊喜大叫“大人回来了!”里面人听了,不是跑出来迎接,而是转身一溜烟往里跑,边跑边喊“大人回来了!”从仪门、大堂、二堂、三堂层层递进去,一直传到后宅。
卿陌和丁丁正在里面同府衙的属官们说话,有府堂的典史、各房经承、经历司的李经历、照磨所的于照磨、司狱司的王司狱等,一面熟悉京都府衙人事,一面等梁心铭,听见大人回来了,急忙和众人迎出来。
回京这一路上,少年少女们很颓废。梁心铭去了,他们没了指望,前途渺茫,再没有之前的满腔热血。他们年少纯良,做不出背弃惠娘母女的举动,也装不出以前的积极奋进,私心里,将希望寄托在朝云身上。他们想,东方倾墨已经收了姑娘做弟子,王亨又那么疼姑娘,再等几年,定会帮她寻一门好亲事,他们或许有出头之日。
然到底不比梁心铭在的时候。
谁知梁心铭竟还活着,又升官了,他们怎不高兴?到京都府衙,惠娘在后宅一坐镇,丫鬟和少年护卫们无需分派,便按照之前各人的职责分头忙碌起来:安置行装、交接内宅人事、熟悉京都府衙的衙门人事和公务……直忙到天黑,欢喜早备下酒宴,就等梁心铭回来。
等到天黑,朝云肚子都等饿了,欢喜便盛了一碗汤让她先吃,垫个底儿。正吃着,就听外面喊“大人回来了”,朝云将勺子一丢道:“我去瞧瞧。”撒腿就往外跑。
璎珞和扣儿忙追出去了。
惠娘要叫住,人早跑没影了,忍不住向樱桃等女抱怨道:“都是她爹纵的,姑娘家这么不稳重。”
樱桃忙笑道:“姑娘是去接大人,又不是玩。”
卿陌等人一直迎出仪门,众属官见梁心铭和王亨斗篷下的紫袍,目光大亮。他们也听说梁心铭升为左都御史,还半信半疑,眼下见了紫袍官服,才信真了。也不知还能在这京都知府任上待多久?于是忙忙上前奉承问安、道辛苦,虽好奇,却不敢打听宫里发生什么事。
梁心铭明白他们心思,从容寒暄,虽未细说内情,这份镇定让他们吃了定心丸。她先谢诸位惦记,然后令他们各自回家歇息,明早来衙门,她有事分派。
众人不敢打扰,纷纷告辞。
梁心铭这才和王亨往后宅来。
丁丁兴奋道:“大人,师傅,属下日夜思念你们!”
赵子仪哼了一声,道:“日夜思念我们?我怕是日夜想着怎么离开梁家,去外面自谋前程吧!”
丁丁急了,举手发誓道:“弟子要有这想头,天打雷劈!弟子是那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人吗?”一面偷看梁心铭,有些心虚,因为他当初真的想过走,天人交战了两天两夜,才说服自己不能忘恩负义,留下了。他后怕不已,若当时走了,现在不但打脸且要后悔。
梁心铭瞅他道:“就算出去自谋前程,也并非就无情无义。你们都有才能,又年轻,真有情义的,等发达了,再照看昔日主家也是一样的。就怕有人心怀险恶,见家主不在了,欺负孤儿寡母,那才其心可诛!”
丁丁忙道:“我们就怕有人欺负奶奶和姑娘,才守着。”
卿陌轻声道:“属下那时准备离开的,想随赵世子去杀叛军。又怕死在战场,家中无人守护,才没去。属下便想护送奶奶和姑娘来京城,有王家照应,再去投军,若有幸能搏个前程,将来也好照应奶奶和姑娘。”
梁心铭点头道:“你有这想法,足以说明能担当人事了。”她有些感慨,关键时候见人心,这几个孩子都不错,不枉她悉心教导他们几年。
第713章 把心丢那儿了
王亨一直没说话,卿陌等少年走或留,他并不在意。梁心铭失踪了,还有他在;若是没有他,惠娘母女完全无依无靠,这些人的去留才能彰显其品格。
说话间,已来到后宅门前,就听一声欢快的叫“爹爹”,一个红色的身影飞奔过来,张开双臂抱住梁心铭,一腿抬起,跟爬树似得往她身上攀,要抱抱。
王亨忙道:“云儿,你爹爹累了一天,没力气抱你!”一面手托住梁心铭后腰,生恐她被朝云冲倒了。
梁心铭俯身,就要抱女儿,听见王亨说话方想起自己怀孕,再说也确实累,忙道:“爹爹好累哟!”
朝云立即不爬了,问:“爹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