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钟艳丽。”
  林清一句话，池墨就全都明白了。
  他知道林清最近一直在查公司里的内鬼，也知道钟艳丽这么多年都是林清的左膀右臂，是最早加入公司的老臣。在林清心中不止是员工，也是朋友。
  最终查出来的人是钟艳丽，对林清的打击比其他人都大。
  林清躺在地板上，将自己的头枕在池墨腿上。今天一下午加一晚上，林清什么都没做，坐一会儿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坐一会儿，然而却越来越疲惫。
  深入骨髓的疲惫。
  直到池墨回家，林清靠在他的身上，闻到池墨身上淡淡的清凉油的气息，才仿佛攀住了一根柔韧的青藤，借力从即将淹没她的疲惫中挣脱。
  林清抓住池墨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池墨将腿放平，方便林清躺得更舒服，大腿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池墨用另一只手将硌到他的东西拿起来，发现是一本硬皮相册。
  相册摊开着，池墨在微弱的光线下，却一看就看清了相册里的两张照片。
  上面的照片拍摄时间很早，林清看起来只有十八岁，照片背景是林清的第一家小店，店里一半空间做服装租赁、一半空间做化妆生意。
  林清左右两边站着钟艳丽和徐可，两人也都是一脸青涩。
  下面的照片，依旧是林清、徐可和钟艳丽的三人合影，三人的面容都成熟了一点，背景是酒店高空的落地窗前。池墨辨认了一下，是杭州大酒店旋转餐厅，大概是林清公司里的年会。
  池墨将相册合上，轻轻抚摸着林清的头发：“别伤心了。”
  林清摇头，她不是在伤心，或者说伤心这种情绪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发现是钟艳丽后，林清想的最多的是她要怎么做。
  “为什么是她呢？”
  “她为什么呢……”林清轻声道。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她想不明白当初钟艳丽是如何镇定自若地交给她一份b.a订单失败的分析报告，报告有理有据、像模像样。
  她想不明白自己问钟艳丽b.a找的公司是哪个时，钟艳丽为何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盛荣的名字。
  还有春节后钟艳丽突然提出加薪、配车，那时她就对公司待遇不满了吗？那为什么在她满足了钟艳丽加薪和配车的要求后，钟艳丽还是背叛了公司呢？
  底薪、奖金、虚拟股份……林清怎么想，她给钟艳丽的待遇都不薄。
  当初公司还小的时候，更大的公司来挖钟艳丽，钟艳丽都不为所动。
  钟艳丽买第一套房子的钱死活凑不够的时候，她都没有跳槽去别的公司。
  明明那时钟艳丽上计算机课认识的蒋老板，一直在挖她，这是林清后来知道的。
  怎么现在公司做大做强，钟艳丽的收入年年升高，钟艳丽家里的房子有三套，生活宽裕甚至优渥……她却背叛了公司呢？
  林清知道答案只有一个，为了钱。
  但是哪怕钟艳丽跳出去单干，林清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气愤。员工培养出来后单飞，这都是正常的。可钟艳丽这样吃里扒外，把她当作什么？把公司当作什么？
  把自己签过的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当做什么？
  林清想不通钟艳丽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她签过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一定知道自己这样的做的风险。
  她这样做是要去坐牢的。
  虽然钟艳丽名义上和盛荣公司无关，但是盛荣公司的法人王胜荣是钟艳丽丈夫的老同学，两家人一直交往甚密，在最近一两年时间内越来越亲密。
  钟艳丽频繁出入盛荣公司、钟艳丽收过王胜荣的多笔钱财……
  林清公司里丢了b.a的大单子、b.a紧接着就找了盛荣公司，然后没过几个月，钟艳丽就买了第三套房……用脚趾想想也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林清都能轻易查到这些，一旦她报警，警察必定能查得清清楚楚。
  林清只用了一点时间想现在的事，更多的时间，她不由自主地想以前的事。
  她想到钟艳丽刚来店里上班，每天抢着干活，把店里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
  每天早晨都把林清和徐可的茶杯洗得干干净净，泡上茶等她们，她们到店里的时候茶水温度正好。那时林清是老板，钟艳丽跟着徐可学习化妆技术。
  因为徐可化妆好看，在店里的业绩一直比钟艳丽好得多。没想到到了冬天，钟艳丽靠着推销护手霜一下子业绩超过了徐可。
  钟艳丽用自己的两只手做实验，一只手每天涂很多次护手霜，一只手一次也不涂，两只手的皮肤状态很快就天差地别，给顾客看最直观的广告。
  第一个春节，钟艳丽主动申请不回家，留下看店。
  崔太太开了一样的店，是钟艳丽第一时间发现的，气喘吁吁地跑到电话亭给林清打电话。
  第一次出差去上海谈生意，林清原本想带徐可去，然而徐可要给刚谈恋爱没多久的罗业过生日，于是林清将出差人选换成了钟艳丽。
  和钟艳丽一起出差，拎包、买水、买饭、打车……她将一切琐事都处理妥当。
  当时清影公司刚起步，资金处处紧张，林清和钟艳丽出差自然是开一间房间。标间没有了，只剩下大床房，明明床很宽，没想到钟艳丽睡相奇差，一整个晚上不是用胳膊砸林清，就是用大腿压林清。
  林清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从原璐手中拿下了代理商的资格。
  解百商场里的原露旗舰店，开业促销活动抽奖小轿车。当时公司里有限的人手全都忙成陀螺，钟艳丽加班加出急性肠胃炎。活动成功结束后再也撑不住，林清陪着她半夜去医院输液，坐的是池墨的车。
  ……
  从1998年到2009年，十一年的时间，钟艳丽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钟艳丽吃里扒外，是给公司带来了一些损失，不过这些损失都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现在公司大了，人才多了，林清轻而易举地就想到了顶替钟艳丽的人选，吴佩珍就很合适。
  然而公司不必承受断臂之痛。
  林清却要承受断臂之痛。
  长久的安静后，林清开口，声音沙哑到吓了她自己一跳。
  “池墨，我要报案。”
  如果钟艳丽是个不起眼的基层员工，林清可以放她一马。
  但是现在钟艳丽从中获取利益数百万，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很可能上千万，钟艳丽又是公司总监。
  如果林清轻轻放过，不给她应有的惩罚，以后公司里还会有第二个钟艳丽、第三个钟艳丽。
  身为两个大公司的老板，林清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钟艳丽身为公司总监，到了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买单的时候。
  作为曾经的朋友，林清只能劝钟艳丽积极赔偿公司损失，以此求得轻判。
  第145章 《舍你其谁》 电视求职真人秀节目……
  钟艳丽是从公司被警察带走的, 她被捕的事情在林清公司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小苏跑到林清办公室来：“钟艳丽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苏琴进入公司比钟艳丽晚一点，但是也晚不了太多，这些年怎么一步步走过来, 小苏都看在眼里。
  作为人力资源总监, 苏琴知道公司里每个人的收入，所有高管中钟艳丽的虚拟股份份额是最高的。
  苏琴还知道林清有给钟艳丽升职的计划, 最近这一年, 钟艳丽不仅管理着网红经纪部, 还积极接触电商部的业务, 将电商部负责的淘宝直通车、网店运营等也都学会摸透了。
  林清和小苏都以为钟艳丽是有管理两个部门的野心。
  现在的电商部总监高运能力的确不如钟艳丽, 林清早就在思考要不要将两个部门都给钟艳丽管理, 让高运在钟艳丽手下做事。
  她们没想到，钟艳丽积极学习电商部的业务, 竟然不是为了升职，而是学会之后自己在外面赚钱。
  林清无奈地笑了一下, 没有回答小苏的问题。钟艳丽为什么会这样做，个中缘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林清比小苏更早知道真相, 早已度过了小苏这个阶段, 开始雷厉风行地处理这件事对公司造成的动荡。
  林清召集全公司开会。钟艳丽的案件还在立案侦查阶段, 接下来还要审查起诉、审判，才能终结。这一系列过程快则半年，慢则一年。
  林清开会时没有说钟艳丽都做了些什么，林清现在也不确定钟艳丽究竟做了多少危害公司的事，最终还是要以公安机关的侦查结果为准。
  林清提醒大家签过的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不要做违反公司规定的事，更不能做违反法律的事。工作中要有保密意识，既不能主动泄露公司机密来牟利, 也要时刻注意避免无意间泄露公司机密。
  林清上辈子听一个老板讲过自己公司的机密泄露案件，让人哭笑不得。
  公司里一位员工在工作时接触到了两张核心流程图，为了获取百度文库的“财富值”，方便自己在百度文库下载资料，于是将两张核心流程图上传到百度文库，供全网浏览和下载。
  两张核心流程图被下载一百余次，对公司造成两百万的经济损失。
  员工获得了百度文库“财富值”，也获得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老板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林清隔了一辈子都历历在目。
  现在百度还没有推出百度文库，林清改变了一下细节，在会议上讲了这个案件，听到的人表情都像当年的老板一样复杂。
  -
  钟艳丽的案件是对公司所有人最大的警示，林清再次开会强调后，警示的力度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她需要做的是安抚人心。
  林清任命吴佩珍成为新的网红经纪部总监。虽然吴佩珍还很年轻，但是之前钟艳丽年纪也不大，林清整个公司都以年轻人为主，吴佩珍在部门里做得一直是统揽全局的工作，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因此无人有异议。
  原本钟艳丽持有的虚拟股份，林清拿出来重新分配给公司里的各个高管。
  林清让人事部计划一下秋天的公司旅游，旅游地点征集大家的意见。
  “今年甲型h1n1不能出国，只能在国内挑个地方，明年可以的话公司出国游。”
  公司上下一片欢腾，员工们都知道公司组织的旅游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和酒局。每次旅游都住得好、吃得好、行程安排合理，而且可以自由选择，每天想跟团去景点也行，想自己躺在宾馆房间里也行。
  往年在国内旅游大家就很开心了，听说明年有机会去国外更是期待。
  “去桂林吧。”
  “我听说九寨沟很美……”
  最终想去桂林的人最多，今年公司旅游的地点确定是桂林。
  九月份，林清的手机换成苹果3gs。
  虽然3gs依旧难用，但是比林清之前的手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