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汪中雷给张合欢打了个电话。
  张合欢正在京城，其实他也在考虑跟华艺方面谈谈，于是提出找个地方见面说, 汪中雷欣然答应。
  张合欢请汪中雷在一家名为素心雅舍的素菜馆吃饭。
  汪中雷来到之后看到张合欢已经到了，一位美女茶艺师正在沏茶，笑道：“你居然找得到这么雅致的地方。”
  张合欢起身相迎，两人坐下之后，汪中雷接过茶盏品了一口春茶，唇齿留香，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懂得生活了。”
  张合欢道：“也就是凑合活着。”
  两人都笑了起来，其实汪中雷来此之前就知道他们今天谈话的主题。
  张合欢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汪中雷点了点头，这几年圣诞节的票房水涨船高，电影人谁不盯着这个档期，常昭那天就表现得有些不情不愿。
  张合欢虽然在总投资中占了百分之四十，但是欢视和猫眼加起来的份额要超过他，所以他在这件事上也没有拍板定案的权力，如果有当初也不用跟常昭商量了。
  汪中雷道：“欢子，这件事搞得我们公司非常尴尬，所以……”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张合欢点了点头道：“明白，我也理解，就算《电话》你们院线一场不排，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汪中雷道：“一场不排当然不可能，不过我之前准备的力挺也不可能了，毕竟华艺不是我一个人的。。”
  张合欢点了点头道：“《电话》是一部小成本电影，本来我也没打算赚多少。”
  汪中雷道：“以后有机会咱们也合作一下，做生意最忌讳就是出尔反尔，欢视虽然有些财力，但是他们才进入影视圈, 这种不按规则出牌的玩法也许短期内能够获得一些利益，可一定走不长久。”每个圈子有每個圈子的规则，这些规则有的不能写在明面，但是约定成俗。
  张合欢道：“无论怎样，这件事都是我没能做好。”
  汪中雷笑道：“哪有那么多顺心顺意的事情。”
  张合欢道：“希望这次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你我的交情。”
  “绝对不会。”
  《老炮儿》不按规则出牌的行为，引起了华艺的反感，身为华艺掌门的汪中君显然无法咽下这口气，他命令华艺旗下院线给《电话》以特殊的照顾，华艺虽然没有做绝到一场不排给《电话》，可基本上都是早晚这种垃圾场次，而且都局限在小厅。
  新星域虽然不是大规模超前点映的始作俑者，但是却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电话》的首日排片被大幅削减，《老炮儿》提前电影造成的不良影响开始作用在《电话》上，就连万达也减少了《电话》的排片，原因很简单，因为《老炮儿》的提前电影对他们出品的电影《警察故事2013》也造成了影响。
  电影圈有电影圈的规矩，违反规矩就要接受惩罚，新星域作为《老炮儿》的出品方之一，无法彻底切割彼此的关系。
  本来大好的形势，首日排片有望在百分之二十八以上，现在因为欢视行为的影响，导致《电话》排片急剧下降，这是一次业内联合的抵制行为，没有公开宣发，但是业内人士心领神会。
  距离上映还不到半个月，排片已经掉到了百分之十五以下，排片率几乎下降了一半，穆惜春心急火燎，嘴上都冲出了两个大泡，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十一月一号正式上映，恐怕连百分之十的排片都保障不了了。
  这是一次业内达成默契的联合抵制，新星域影业针对这件事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
  穆惜春先将电影排片遭遇的情况说了一遍，目前的排片形势不容乐观，欢视破坏规则的行为遭到了业内的联合抵制。
  郭凯旋愤愤然道：“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这次被抵制应该是华艺发起的，万达响应，他们应该抵制《老炮儿》凭什么抵制《电话》？”
  张合欢瞪了他一眼，《老炮儿》他们也有份出品，而且投资要远远超过《电话》。
  罗培红道：“南方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不过排片也有削减。”
  穆惜春道：“每个圈子都是有潜规则的，有些禁忌是不可以碰的，我真是不明白欢视为什么要这样干，虽然欢视涉足影视圈不久，可常昭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了，他又不是不懂。”
  郭凯旋道：“难道就是为了针对咱们？”
  罗培红道：“《电话》遭遇抵制，《老炮儿》同样会遭遇抵制。”
  穆惜春道：“两个月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首当其冲受到损害的是《电话》，这才几天排片都掉了一半了。”
  郭凯旋道：“电影品质摆在那里也不用担心，去年《我的野蛮女友》上映之初排片也不高，可后来还是凭着电影过硬的品质赢得了市场，我感觉《电话》还是可以复制野蛮女友的成功。”
  穆惜春道：“不一样的，上次《我的野蛮女友》虽然一开始排片比较低，但是口碑起来之后，院线马上就给增加排片，现在这次是遭遇了抵制，这就意味着无论电影的品质怎么样，人家都不会配合我们。”
  郭凯旋道：“现在说服欢视方面放弃大规模点映的想法还来得及吗？”
  “你去说服？”张合欢没好气道。
  郭凯旋道：“我跟常昭不熟，要不我让我大哥去试试。”
  穆惜春道：“应该来不及了，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老炮儿》的提前电影只是一个导火索，提前把电影圈对我们新星域的仇视引爆起来了。”
  会场沉默了下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就是最真实的状况。
  张合欢也不禁在想，就算没有《老炮儿》的提前电影，新星域也早晚会遭遇一次危机。
  罗培红道：“目前这种情况，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好在《电话》的制作成本不高，收回成本乃至盈利都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郭凯旋道：“这部电影内部看片会反馈很好，正常情况下破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好了，这么一弄亏大了。”
  张合欢道：“正常一张电影票多少钱？”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穆惜春道：“那要看哪家院线，甚至会具体到哪个厅，一般来说19.9的票价算是最便宜了。”
  张合欢道：“电影圈联合抵制我们的新片啊。”
  郭凯旋道：“杀鸡给猴看，都是欢视惹得祸，结果却要我们新星域来背锅。”
  张合欢道：“万圣节这个档期票房纪录是多少？”
  罗培红道：“没有什么万圣节档期，所以也不存在票房纪录，如果硬要找个纪录，11年的《失恋三十三天》，上映4天票房破亿，首周票房达到1.89亿，当周票房冠军。总票房为3.5亿元人民币。”
  穆惜春道：“十一月份新片也不少，好莱坞大片《独行侠》《惊天魔盗团》，国产影片《非常目击》，这三部影片都是大投资大制作。”
  郭凯旋道：“要不咱们干脆撤档，现在撤档损失不大，凭什么咱们要为《老炮儿》挡枪？把《电话》押后放映。”
  穆惜春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她点了点头道：“延后档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对策。”
  罗培红道：“我也觉得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延后档期。”
  所有人都望着张合欢，最后还得等他拍板定案。张合欢道：“延期的确是一个办法，但是我们延期就意味着向他们低头了，延期就意味着服输，两个月后《老炮儿》上映，他们认为这种联合抵制起到了作用，说不定还会如法炮制，到时候我们的损失就不是几百上千万。”
  穆惜春道：“可现在的排片对我们很不利，如果我们坚持上，最后票房大概率会落到一个惨淡收场的地步。”
  郭凯旋道：“宁可战死不愿退让？张总，咱们是做生意，不是真正打仗，没必要做意气之争。”
  穆惜春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愁眉紧锁道：“《非常目击》抢了我们不少的排片，大厅基本上都被他们和两部好莱坞大片给占了。”
  “延期吧！”郭凯旋道。
  张合欢摇了摇头道：“电影不一定要进院线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什么意思？电影不进院线去哪里？难道直接网播？
  郭凯旋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网播？”
  张合欢点了点头道：“既然院线联合抵制，咱们干脆就网播呗。”
  郭凯旋道：“完全放弃院线？只搞网播？为什么啊！蚊子再小也是肉，院线放映和网播又不矛盾。”
  穆惜春道：“张总，您的意思是完全放弃院线吗？”
  “没错，就是要完全放弃院线，玩垄断是不？认为院线是电影的唯一生态链？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靠院线，电影一样也能活下去。”
  第五百零五章 猜不透的套路
  穆惜春道：“网播收回成本难度并不大，可《我的野蛮女友》是先在院线取得了很大的影响和关注，这才开始网播的，如果我们直接将电影网播，票价怎么定？档期如何选？”
  张合欢道：“档期还是万圣节不变，既然影院最低票价19.9，我们可以把票价订得更低。每张电影票6元, 全家都能观看。”
  罗培红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盗版呢？如何杜绝盗版？”
  张合欢道：“现在观众正版意识也越来越强了，票价本身又不贵，刚好我们可以用这部影片来检测一下正版观众的黏性，还是老规矩，我们和平台五五分账。”
  穆惜春道：“真决定了？”
  “决定了！”
  汪中君打出一记漂亮的小鸟球，冯刚赞道：“厉害啊，你这球技又有长进。”
  汪中君笑道：“无他, 熟能生巧尔。”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时候汪中雷打来了电话, 汪中君摘下手套从助手手中接过电话，听完之后又将手机递给助手，向冯刚道：“《电话》撤档了。”
  冯刚笑道：“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规矩，不懂规矩就要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汪中君没说话，目光投向远方那大片延绵的绿色，弟弟刚才在电话中说起《电话》撤档的事情，并不是说新星域迫于现实状况而认输，他是说这部电影放弃院线改为网播。
  冯刚道：“调整档期还算他们明智。”
  汪中君道：“档期并未调整。”
  冯刚愣了一下，刚才汪中君明明说《电话》撤档了，不是调整档期难道这部电影彻底不打算上映了？
  “根据可靠消息，《电话》不走院线，改为网播。”
  冯刚愕然：“彻底放弃院线？网播？开什么玩笑？网播能有多大影响力？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汪中君道：“张合欢这个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冯刚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下好了, 院线电影变成网络大电影了。”
  汪中君道：“据说每张定价六元。”
  冯刚道：“他还真是有信心, 普通的网络点播也就是两块, 他要六块，就算有一千万订阅, 也不过是六千万票房，扣去平台分成，他最多只能拿到三千万。”
  汪中君道：“我听说他那部电影制作成本只有三百万，三千万也是大赚啊。”
  冯刚道：“我没听说哪部网络大电影能有那么高票房的，之前破亿票房的都是先院线后网络。”
  汪中君道：“刚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这部电影网播效果不错，会让许多中小投资的电影不再将目光聚焦在院线身上。”
  冯刚道：“他有多大能耐啊？你这一说好像他无所不能似的，我敢跟你打赌，放弃院线选择网播是大错特错，如果他票房能过亿，我把高尔夫球给吃了。”
  汪中君哈哈笑道：“我可没这癖好。”
  张合欢决定将《电话》网播的消息传出，最失望得就是电影主创，导演饶小志好不容易才获得了一个执导大电影的机会，本来期望能够在院线放映，可到最后变成网播了。
  文咏诗也非常失望，她认为自己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就算她在天分方面比不上安然，但是她相信勤能补拙，通过这部电影的努力应该可以彻底摆脱花瓶演员的称号。
  张合欢还说要她代表电影去竞争金爵奖，现在院线电影变成了网络大电影，网络大电影虽然也有电影两个字，可电影圈里谁会把它当成真正的电影来看？一部网络电影的演员想拿金爵奖？做梦去吧！
  安然比较淡定，她本身事业心就不强，她认为张合欢之所以这样做就有他的理由。
  郭凯歌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张合欢，他很想拿下《电话》的独家网播权，不过聊了几句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给出的价钱绝对满足不了张合欢的野心。
  张合欢打算在万圣节当天上映，目前已经决定了网络票价，他给出的分成比例是三七，这次他要占七成，当然，除了票价之外，其他因电影产生的广告流量新星域并不参与分成，如果按照现在大电影的行情价格，这个分成比例不低，但是考虑到他是第一部从院线撤档在网络平台上进行上映的电影，再结合张合欢过往辉煌的收视成绩，这个价格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