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嗯了一声：“咸香的火腿浇上烧酥的蜜汁，咸甜交融，特别好吃。”
  李洪生眼睛亮亮的，喉结滑动，“那晚上做了吃，我尝尝是啥味儿。”
  蜜汁火方是苏杭地区的一道传统美味佳肴，与扬州的清汤火方并称为南北两方，火方，即火腿的上方。金华火腿通常被分为五个部分，即上方，中方，火瞳，火爪，滴油。上方肉质最可口，用来做蜜汁火方尤其美味。
  蜜汁火方烹饪步骤不难，取火腿上方，佐以蜜酒蒸烂便可，听起来做法简单，然而却十分费工费料费时，所以叶宁到家没歇多久，便开始制作蜜汁火方。
  取出火腿，叶宁凑近闻了闻，火腿香气浓郁，肌红脂白，她用刀把火腿切成长方形，有皮的一面朝上。
  将切好的火腿放到小火上烧。火苗滋滋啦啦地烧着火腿，咸咸的肉焦香味呲啦呲啦地往上窜。烧到金黄时，叶宁用刀把火腿上焦黄的部分刮掉，接着放到淘米水里泡软，清洗干净。
  清洗干净的火腿切成片，肉皮朝上码到大碗里，放到蒸锅里蒸。
  两个小时过去，叶宁把碗里蒸出来的肉汁取出来，冰糖撒到火腿碗里，继续蒸。
  大约再蒸了一个小时，倒出碗里的汤汁，莲子放入火腿碗里继续蒸。半小时后倒出汤汁。
  叶宁擦擦汗，炒锅上火，猪油烧到五成热，松子仁炒进去，待松子仁炸香，叶宁把松子仁均匀撒到火腿片上。
  所有汤汁倒进锅里，叶宁一一下入蜂蜜、淀粉以及糖桂花，浅浅地勾出薄芡。甜蜜馨香的芡汁在锅里冒着晶莹的水泡，叶宁及时舀出芡汁，均匀地浇在火腿片上。
  红润的火腿片淋上薄芡，宛若穿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水晶衣，色如琥珀，越□□亮，香气也越发沁人心脾。
  蜜汁火方大功告成，火红的火腿浸润在晶亮透明的蜜汁里，色泽诱人，只是看着便只叫人垂涎不止。
  李洪生早已迫不及待，第一个伸筷子，去夹了吃。
  火腿入口，肥肉糯，瘦肉酥，咸味和甜味在酥烂的肉里散开，蜜汁的香甜和火腿的咸香在口中融化，咸甜之中，还隐隐能感受到腌制火腿特有的鲜味。
  火腿多余的咸味被蜜汁一点点地驱离干净，蜜汁驱赶走了火腿多余的咸味，凸显了火腿的鲜味。而火腿稀释了蜜汁的甜腻，使得蜜汁食之甜而不腻，整个火腿吃起来咸甜缠绵，莫逆和谐。
  李洪生竖起大拇指，一边往嘴里塞蜜汁火方，一边说：“好吃！这蜜汁火方可太好吃了！”
  “蜜汁火方可是天上才能有的尤物，当然很好吃。”叶宁吃着火腿，莞尔道，“据传江苏巡抚尹文端公在苏公馆吃过蜜汁火方以后，大赞道：‘其香隔户便至，甘鲜异常，此尤物只有天上有！’。”
  古人将蜜汁火方盛赞为只有天上有的尤物，可见其有多美味了。
  感受着酥烂可口的蜜汁火方在口中融化，叶宁的手机陡然一响。有人发来了一条短信。叶宁忙点开信息。浏览完信息，她笑了出来。
  第102章
  看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叶宁眼里的笑意加深。
  陌生号码：卤汁豆腐干做得很不错。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叶宁第一时间猜出了是谁发来的短信。她放下筷子,回复短信。
  叶宁：请问是苏老师吗？
  陌生号码：嗯。
  叶宁：谢谢苏老师的夸奖，如果您喜欢吃，我再给您做一些。
  那边许久没回信息。叶宁等待着，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宁宁，咋不吃饭？”田淑香发现叶宁一直盯着手机不吃饭，忙出声道。叶宁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手机一响，她立刻点开短信。
  苏婉仪：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叶宁：不用,苏老师喜欢吃是我的荣幸^_^
  放下手机，叶宁说：“舅舅舅母等会儿去多买些北豆腐回来。”
  田淑香咽下一口饭，“北豆腐？要做卤汁豆腐干？”
  “对，多做一些给苏老师送过去。”
  愣了一下,田淑香说：“还给她送？你不是说不再去打扰人家了？”
  叶宁唇边浮现笑意，“刚才苏老师联系我了，她给我发短信说卤汁豆腐干做的不错。”
  田淑香喜上眉梢,“她联系你了,那这么说,满福有戏了？”
  “不一定,但至少她搭理我们了。”叶宁思忖着,沉吟：“我一些卤汁豆腐干,满福姐姐你亲自去送给苏老师。”
  李满福瞳仁亮亮的,“嗯！”
  “……舅舅,你跟着满福姐姐一起去。”
  李洪生点头，眉宇间闪烁着兴奋，“说不定那苏大师真要收咱满福为徒弟了。”
  田淑香没他那么客观，“还说不到一定。”
  第二天李洪生就带着李满福去了苏州。下午时，李洪生给叶宁打电话，说：“我们去了之后，苏老师请我和满福进了家门，知道我们是从桃城过来的后，很不好意思，请我们吃了饭，还指点了满福几句……但是没说收徒的事。”
  叶宁道：“她肯指点满福姐姐就已经很好了。”
  李洪生说他们明天就回来，叶宁静默半晌，忖道：“先回来吧。”
  等李洪生他们回来之后，叶宁说：“舅舅，以后可能会经常给苏老师送卤汁豆腐干，恐怕要经常两头跑，不如在苏州租一个或买一个房子，也方便些，反正以后苏老师真收下满福姐姐了，也总得找个住处的。”
  “是这个道理。”李洪生赞同道。
  “那你和舅母好好商量商量。”
  “行。”
  叶宁刚要说话，一阵寒意从窗户缝缝隙里飘了过来，直接灌进了脖子里。她望向窗外，说：“怕是要下雪了。”
  “明儿是小雪呢。”田淑香也看向窗外。
  第二天早晨，叶宁一起床就发现外面飘落的雪。她打开窗户，伸出手去。小雪花落在指间，冰冰凉凉，很快融化。
  一片一片雪花飞过来，将含义一并带了进来，应了那首诗“花雪随风不厌看，一片飞来一片寒。”
  叶宁手指接着小雪花，忽而注意到自家小轿车从街口开了过来，不一会儿，舅舅舅母拎着袋子下车，冒着小雪，快速进了饭馆。叶宁也快速去洗漱。
  叶宁啃着一块糍粑，进入厨房，“舅母，今儿买了些什么菜？”
  田淑香洗洗涮涮着，说：“今天不是小雪吗，小雪得吃刨猪汤，就买了些做刨猪汤的菜。”
  刨猪汤，桃城乡下人惯爱吃的菜，往往小雪时节，乡下人都开始杀猪了，杀了猪，就得请亲朋好友来吃杀猪饭，杀猪饭即刨猪汤。
  刨猪汤，就是把刚杀好的猪的新鲜肉以及猪内脏组一大锅，然后配其他菜，例如新鲜猪血旺，粉蒸肉，酸菜炒新鲜肉，豆腐肉圆，回锅肉等等菜。
  今年春天时，舅舅舅母家里养的猪受了伤，治不好了，便提前将猪杀了，以前是要把猪喂到小雪时节才杀了吃的。虽然没了杀的猪，但小雪这天刨猪汤还是得做了吃的。
  若是以往在村子里时，没猪杀了吃的话，小雪这天田淑香顶多会做一碗新鲜肉和内脏煮成的汤，为了节省，其他配菜是不会做的。但如今家里富裕了起来，即便是没杀猪，刨猪汤的七大碗八大碟也是要做齐的。
  叶宁卷起衣袖，说：“我来做汤。”
  “行，那你来做汤，我做其它菜。”田淑香不想累着叶宁，就只让她做汤。
  叶宁将干黄花与干木耳泡发，然后取老母鸡和筒子骨吊汤。新鲜肉片放盆里，盐、味精、胡椒粉搅拌进肉片里。
  搅拌均匀，再撒些红苕粉，同时倒入适量开水，叶宁快速搅动着筷子，朝一个方向搅动，搅拌好后将肉片放一旁备用。
  起锅，烧热色拉油和化猪油，色拉油与猪油滋滋滋地融合着，叶宁把蘑菇片、莲白片、猪粉肠以及黄豆芽下入油锅煸炒。
  炒香之后，倒入老母鸡和筒子骨熬出来的鲜汤，再下入泡好的黄花、木耳、猪血片和白芸豆。
  汤汁咕噜咕噜冒泡，一片浓郁的香气里，锅里煮的差不多了，此时捞出辅料，盛放到大碗里。
  随之将腌制好的肉片下入汤锅里，煮几开，待肉片熟了之后，起锅，连汤带肉倒进大碗里。
  白腾腾的热气熏着叶宁的鼻子，她用手挥散热气，葱花撒到汤里，肉香四溢，鲜浓味美的刨猪汤便做好了。
  叶宁把热腾腾的刨猪汤端上桌，“好啦，开吃了！”
  刨猪汤周围布着新鲜猪血旺，炒猪肝，酸菜滑肉面块，粉蒸肉，酸菜炒新鲜肉，豆腐肉圆，回锅肉等等菜，一大桌摆得满满的，香得人口水直流。
  “先喝汤。”叶宁将乳白的汤汁舀进碗里。
  老母鸡和猪筒子骨炖出来的骨汤兼具着鸡肉的鲜美和猪筒子骨的醇味，热烫丝滑，含着肉片、木耳、黄花等等主料的香味，多层次的香味如万花筒一般在舌尖上旋转。
  “嘶……呼……”小冬喝着汤呼气，嘴边沾着汤汁，奶声奶气，“好喝。”
  叶宁摸摸他的圆脑袋，说：“慢着点喝，别烫着了。”
  她夹了一块刨猪汤里的肉片，吹了吹，放到小冬碗里。旋即自己也去夹肉片吃。腌制过的肉片咸度适口，能嚼出里面鸡肉和骨头的鲜醇之味，大约是因为肉片用苕粉腌制过，吃起来滑滑嫩嫩的，十分爽口。
  整个刨猪汤，汤鲜味美，细嫩耙软，好吃得不得了。
  叶宁呼噜呼噜喝着汤，瞧着外面如柳絮般的小雪，说：“舅母，是时候腌腊肉了。”
  “嗯，这几天我们就把腊肉腌上，你爱吃腊肠，我们多灌一些腊肠。”田淑香说。
  桃城有“小雪至，冬腊风腌，蓄以御冬”的习俗，因为小雪后气温下降，天气干燥，这样的天气正是腌腊肉的好天气。
  “还有酒，我们酿些果酒。”叶宁补充道。
  小雪前后酿小雪酒，此时的水很清澈，同雪水一样干净清灵，用此时干净清灵的水同新糯米一起酿制酒水，酒水储存到第二年，醇香沁人，色清味冽。
  因舅舅喝不得纯度高的酒，叶宁便只打算只酿一些和饮料差不多的果酒了。
  商量好什么时候腌肉酿酒之后，叶宁继续喝汤，汤即使已经出锅了一段时间，但仍然烫舌，皆因里头含了老母鸡汤，汤表面浮着鸡油，鸡油保温效果极好，所以汤喝起来仍然是滚烫的。
  捧着滚烫的热汤，暖热从手掌心传递到四肢，一碗汤下去，浑身都暖热起来，暖暖热热的，完全屏蔽了外面雪花的寒气。
  吃过饭，外面雪花垫起了浅浅一层，街道变得银白银白，宛若铺上了银白的地毯。
  叶宁托腮，在古代时，下雪后满城阁楼会变成白玉阑干，一片银装素裹，格外赏心悦目。
  每每此时，她会和爹娘一起围坐在楼台前，熏着火炉，吃着热酒，似如诗里写的那般，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好不一番怡然畅意。
  从回忆里抽回身，叶宁忽而想起什么，说：“要是在乡下的话，下了雪，把小雪润到竹子根部，这样笋子会长得肥美，到了明年春日时，拿来做春盘吃，很是可口。”
  李洪生说：“那我叫老魏润一些小雪到竹子根部？不然我回去弄？”
  叶宁说：“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大雪，下雪路上危险，就不回去了吧。”
  “那我跟老魏说说，让他帮帮忙。”
  叶宁笑道：“等来年笋子长好了，请魏叔吃春盘。”
  “那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他就念叨着你的手艺呢。”李洪生立刻拿出手机，联系老魏。老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天色将晚，雾雪消停了一会儿，李洪生踩着薄薄的雪，快步去对面小卖部。
  “老刘，买点卫生纸。”
  老刘赶紧给他拿纸，付了钱后，俩人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