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未婚夫之后 第23节
作者:蓝艾草      更新:2022-09-19 06:33      字数:6211
  康氏心道:就凭沈肇那个谨慎的性子,能闯什么祸?她这位继婆母也稀奇,自己儿子什么心性竟好似全然吃不透。
  “老三精明能干,能闯什么祸?”康氏放完了钩子,这才慢慢往回拉:“前阵子不是吴江出事嘛,陆家三爷在吴江任职,结果被州牧给下了大牢。谁知这位陆家三爷竟生了位了不得的女儿,亲自跑来京中求助,听说跟陆家老宅里的人吵过闹过之后,也不知道她从哪得来的消息,听说老三要前往吴江查案,竟跑到大理寺去堵老三。也真是奇了,老三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竟真被她给说动了,带着她前往吴江救父。听说两人一路之上很是亲密,那位陆姑娘行动间以老三的未婚妻自居,直往他身上贴,同行的人都知道呢。”
  康氏深谙撒谎的真谛,全是谎言很容易被识破,唯有真假掺半,最容易取信于人。
  “不知廉耻!”
  果然阁老夫人相信了。
  她从未听儿子提起过身边有女人,但沈肇从小聪慧,生的模样又好,读书高中一路官运顺达,比之沈阁老前妻生的俩儿子都要有出息,除了气性大些之外,别的都无可挑剔,就连京中也有不少人家暗吐口风想要与沈家结亲。
  陆家门第比之沈府自然要低,而陆安之已经罢官,他的女儿能攀上沈府,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阁老夫人这些年虽然一意巴结丈夫原配生的儿子,但也暗自骄傲于自己生的儿子争气,更是憋着一口气想替沈肇寻一位可堪匹配的高门贵女,谁想竟被陆安之的闺女盯上了。
  陆安之的婚事当年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想起他的作派,妻子出身乡下小门户,听说自他原配过世之后,长女便一直丢在外家抚养,想到她的儿子竟被个乡野丫头缠上了,阁老夫人一时气得脸都白了,衣裳也不做了,催丫环们把衣料全都拿下去。
  “母亲别气!气坏了身子有什么用?”康氏连忙劝。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阁老夫人急怒之后总算想起追问:“难道京里竟都知道了?”
  康氏:“那倒没有。这事儿是我们爷去陆家庄子上知道的,我也是听我们爷回来跟我念叨。”
  她面上还有点难为情:“母亲是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我家爷跟陆三爷年轻时候关系不错,为两家孩子定了娃娃亲。这些年我这颗心一直悬着,想着源哥儿性子绵软好说话,陆家姑娘若是在乡间养的太野,他哪里管得住。等陆安之从吴江回来之后,听说跟父母闹翻搬到庄上去了,我们爷便带着源哥儿上门去探望,谁知竟碰上了老三,才知道这一路上的事儿,你说陆家那丫头有心计不?瞒着源哥儿跟自己的亲事,竟去撩拨老三,真真不得了!”
  其实陆弈得知沈肇与陆微之间的纠葛也感慨不已,还跟康氏说过:“当初老二把老三小小年纪丢在乱民堆里,大家原都以为他没活下来。他回来之后,对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只字不提,这些年我们不是没猜测过老三那几个月在外面的经历,也不知道他被人怎样欺凌了,有时候见他这个年纪还无意于婚嫁,还想过……”
  这世上另有一种披着人皮的禽兽,专对模样清秀俊俏的男童下手,而沈肇小时候模样就生的好,他多年无意女色,着实不难令人多想。
  “谁知他竟是与陆安之的闺女相依为命,逃过一劫。若非无意撞破,还真不知道。”
  沈肇回府之后,与府中众人离心,连亲妈也不再相信,更绝口不提自己在外面几个月的非人遭遇,而家里人皆以为他在外面的经历不堪回首,生怕刺激到他发疯,也都不再提这段经历,但却难免朝着离奇的方向猜。
  康氏既为挑拨而来,自然不会告诉阁老夫人,陆微恰是沈肇的救命恩人,当年若无陆微出手相救延医用药,恐怕她们母子早已天人永隔了。
  她告完状,还要感叹一句:“我家大爷非要让源哥儿娶陆家女,但这样有心计有手腕的丫头,明知自己跟源哥儿有婚约,竟还能奔着老三去,母亲你说,谁家敢娶这样的姑娘进门做儿媳妇?”
  阁老夫人也作如是想:“如此水性扬花还富有心计的丫头,谁家娶进门,可不得家宅不宁。”
  康氏满意于继婆母的态度,又安慰了好一会,还生怕陆微没来,继婆母已经跟沈肇闹翻,小声道:“母亲别急,我已经以蔷儿的名义邀请陆家女上门作客,不如母亲到时候也见见,好让她知难而退?”
  她不喜欢陆微,既不想让她做儿媳妇,更不想跟陆微做妯娌。但沈肇是个别扭性子,家中恐怕无人能拧得过,若他非要娶陆家女为妇,她便只有先下手为强,断了陆微的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是沈肇性子再强硬,只要继婆母向公爹吹吹枕头风,老两口夫妻一致对外,不同意这门亲事,沈肇难道还能反了天去?
  康氏想到此节,心中不免得意,遂唤来贴身婆子,还特意叮嘱宴席的菜色一定要好,陆家女出身乡野,能见过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正好让她见识见识沈府的富贵。
  阁老夫人见长媳安排的妥妥贴贴,按捺下找儿子大闹一场的冲动,待得晚间沈肇回来之后,有意提起:“你年纪不小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过几日我替你约楚尚书府上的五小姐相看,可好?”
  沈肇不知就里,况且被亲娘催婚也不是头一回,随口道:“婚事不急,有消息我会告诉母亲。”
  阁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暗想难道他还真准备跟侄子抢陆家女?
  以往她若提起婚事,沈肇都是一口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可这次竟大为不同,他不但没拒绝,似乎还有点眉目,可不是已经动了心的样子。
  “你可别让我久等了。”阁老夫人怀着一腔心事打发了儿子回去,当晚等沈阁老回房泡脚的功夫,便提起此事,将康氏说过的话皆倒给了丈夫。
  “……老爷,别瞧老三从小心思深沉,但他到底于女色上头不开窍,别是被陆家姑娘给骗了?”原配的儿子跟自己生的但有矛盾,阁老夫人必定偏着原配的儿子,但外面人与沈肇之间,她肯定偏袒自己的儿子,总觉得是外面的小姑娘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老大媳妇说那丫头从小在乡下长大,胆子大性子也野,咱们老三见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哪里见识过这种女子的手段?老爷可得想想办法,万不能让老三在婚事上出了岔子啊。”她絮絮叨叨,担心的不行。
  沈阁老在宫中消息灵通,从三儿子领着陆安之的闺女悄悄面圣便知道有陆微这号人,后来他们一干人从吴江回来,甚至连陆安之被罢官的内情也猜出一二。
  今日傍晚,他陪皇帝下棋,皇帝还有意透露过口风,对陆安之满口赞赏不说,还额外提了一句陆安之的女儿,赞她有缇萦救父之风。
  他的夫人多半是听了康氏的教唆,连陆家女的面都未见过,便轻易下了结论。
  “此事不急,老三如果有意成婚,总要来问过父母意见。”沈阁老安抚妻子:“陆安之的闺女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小户人家,随随便便就能成亲的。”
  阁老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是啊,老大家的跟我来说,我就被吓到了,老三的婚事原就该老爷定夺。不过这个陆家女也是,原本跟源哥儿定了娃娃亲,为着救父竟不择手段,巴巴贴上了老三。现在可好,咱们老三不可能娶她,老大媳妇也膈应的不行,好好一门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这位陆姑娘,恐与阁老府的大门无缘了。
  沈阁老颇有识人之明,想起沈子源被康氏捏在手心里唯唯诺诺的模样,再回想陆安之闺女敢于回京救父面圣的举动,暗想恐怕不是陆家女配不上源哥儿,而是源哥儿配不上陆家女了。
  身在官场,沈阁老见识过太多拜高踩低之事,平日高官厚禄风光着,花团锦簇的被人捧着,可是真到了要命的坎节,谁不想养出有胆有识的儿女来助自己脱困?
  “未必。”沈阁老暗叹妻子耳根子软,还是个墙头草的性格,随便被人吹吹风就倒,从无自己的主意。
  “听说老大跟陆安之关系不错,老爷说得对,康氏再反对,老大若是执意要与陆安之结亲,她也拦不住。”
  阁老夫人于孙辈的婚事上从不插手,源哥儿娶什么人她管不着,只要陆家女不再缠着沈肇,她便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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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待客的正日子,沈蔷请了自己的两位手帕交罗丹跟贺梦娇,学堂里交好的族中姐妹沈玉跟沈盈,外加已经通过气的康月,出面接待陆微。
  她们一班小姐妹平日玩在一处,无论是读书学画做女红,谈论衣裳首饰,以及京城贵族小姐们的玩乐喜好,皆是如数家珍,也算是同一个小圈子里的玩伴。
  陆微跟着父亲上沈府作客,陆弈早早迎了出来,请陆安之去了书房,自有婆子引了她去内宅见沈蔷。
  那婆子正是前去陆家庄子上送贴子的郑婆子,上次没见到陆微,这次接了引客的事儿,才打个照面便在心中暗赞一声,无论陆家女心性如何,倒是生得个好模样。
  她边引着人往二门上去,边絮絮跟陆微说话:“我家蔷姐儿是夫人生的最小的孩子,性子有些天真,说话最无顾忌,若是有招待不周的,陆姑娘可千万包涵。”
  陆微暗猜这位沈蔷姑娘许是不大好相处,还未见面,婆子便开始敲边鼓提醒她,让她不高兴了也别计较,不然岂不显得她心胸狭窄了?
  她小时候跟在新城郡主身边的时候,没少吃郡主手下婆子的恶气,各种含沙射影的话听了不少,那时候年少力弱只能一味死忍,可如今大为不同,早有自保之力,不过装得傻呼呼道:“我从小说话没防头,外公夸我有豪侠之气,妈妈别担心,我最喜欢直爽的姑娘了。”
  郑婆子:“……”
  这位陆姑娘,怕不是个棒槌吧?
  竟是连正话反话都听不懂,又是个乡野长大没规矩的,不会跟自家姑娘起冲突吧?
  郑婆子心里开始担忧自家姑娘了,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懂得乡下人的手段呢?
  她打定了主意,一会将人送过去,便要找夫人禀报一声,省得自家姑娘吃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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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沈蔷带着几位姐妹在门外等候, 远远见到一抹淡紫色身影,兴奋道:“来了来了。”还悄悄捅了下康月。
  康月连忙伸长了脖子去瞧,心中开始评估陆姑娘的长相, 其余几位姑娘也叽叽喳喳小声议论。
  贺梦娇口无遮拦说:“听说这位陆姑娘的亲爹刚被罢官没几天,真没想到蔷儿你竟然请了她上门作客。”
  沈盈讨好道:“蔷姐姐一向心地善良,想是担心这位沈姑娘乍然回京孤单吧。”
  沈蔷瞄了一眼康月, 见表姐不吭, 遂一脸无奈道:“家父跟陆伯父早年间有些许交情, 母亲吩咐下来,我也推脱不得。”
  她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在场少女多少都懂些人情世故, 立刻便联想到了阁老府每日络绎不绝的访客, 其中大部分都是求情办事被拒之门外的,连沈阁老的面儿都见不到, 而陆安之刚被罢官, 怕也是借着与沈弈的一点交情来求沈阁老。
  除了康月深知内情,其余少女与陆微初初打了个照面, 内心便瞧她不起,皆以为她是仗着其父陆安之与陆弈之间的交情,上门巴结的旧友之女,来为其父陆安之的起复铺路的。
  陆微在飞虹山庄生活的这些年,过得自由自在,还真不曾与京中高门贵女打过交道,首次赴宴倒也觉得还好, 沈蔷娇俏, 康月温柔, 至于其余几位, 自然以沈蔷为中心,都看她的眼色,想是跟班。
  众人相见,共叙年齿,自有丫环奉了茶水点心。
  沈玉打头阵,张口便问:“听说妹妹的父亲刚刚罢官,竟有心情出来玩?”
  她这话说的相当无礼,等于当众给人难堪,康月多少有些心中不忍,其余人皆看好戏,连主人沈蔷也等着陆微回答。
  陆微盯着沈玉,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原来京城的大家闺秀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就是当面揭对方的短处?”
  沈玉结结巴巴:“你……你胡说!”
  陆微对亲爹被罢官之事并不觉得丢人,她亲眼见证了陆安之在洪灾之时对百姓的救助,一个合格的地方父母官将百姓的安危放在心间,便是恪尽职守,也做到了问心无愧。
  她无意于在这些京中娇小姐们面前为自己父亲申冤,况且她们摆明了是来瞧自己热闹的,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罢了。
  她笑眯眯道:“我从小在乡下长大,长辈读书不多,但教导我们晚辈出言要谨慎,连背后论人长短被长辈撞见都要狠狠罚一顿,竟不知当面给客人难堪竟是沈玉妹妹府上的礼数?”
  沈玉揣测出沈蔷并不喜欢陆微,不过是迫不得已待客,她要比沈蔷小一岁,原本想着讨好堂姐才打头阵,谁知上来就被陆微嘲笑家教,且陆微句句占理,就算是捅到长辈面前去,她也讨不了好,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沈蔷见沈玉吃了一鼻子灰,暗想这乡下丫头原来并不似她想象的那么蠢钝不堪,总不能宴席还未开,堂妹沈玉先哭着鼻子跑了,忙笑着打圆场:“玉妹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陆姑娘别恼。”又呵斥沈玉:“你都这么大人了,说话还是不过脑子,还不赶紧向陆姑娘道歉?”
  沈玉羞窘难言,红着脸小声道歉:“陆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陆微语重心长的叮嘱她:“玉儿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也就是碰上我这样好脾气大度不计较的,这回便罢了。往后出门见客,万不可当面揭短,被外面人知道玉儿妹妹嘴上没有把门的,谁还敢跟你交好?”
  沈玉被她数落的都快哭了,但偏偏陆微一副“姐姐都是为了你好才告诫你的”姿态,只能带着哭腔憋着一口气应承道:“我记住了,多谢陆姐姐。”
  沈蔷:“……”
  康月低头抿唇,强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沈阁老这几年地位稳固,想要巴结阁老府的人络绎不绝,同龄的官家女郎们在外面赴宴交际,除了皇室公主与宗亲贵女,有不少人家的女儿都愿意与沈蔷来往,当然不是瞧在沈弈的面上,而是祖父沈阁老的金面。
  沈蔷习惯了被人捧着,虽然沈玉吃瘪,但同族的堂姐妹一损俱损,她面上也没什么光彩,当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待客。
  沈盈性子软些,柔声问:“微儿妹妹平日在家做何消遣?可有读书识字,弹琴下棋?”
  沈蔷不等她回答,笑道:“既来家里作客,咱们姐妹间一向以诗词书画会友,陆姐姐可要给个面子啊。”
  她笃定了陆微在乡下长大,最多粗通文墨,哪比得上她们正经上过学堂的,但女儿家都爱面子,陆微恐怕拉不下面子拒绝,否则岂不丢脸?
  两姐妹一唱一和,立逼着陆微出丑。
  谁知陆微根本不在意面子,一脸放松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好奇打量四周,见厅内早摆开了笔墨纸砚,连各色颜料也齐备,显然沈蔷早有打算,她当即自曝其短:“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作画了,恐怕连颜料都认不齐全,姐姐们可别为难我。我今儿就是来长长见识的,大家可千万别拘束啊,你们随便写随便画,我看看就好!”竟是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
  她本就无意与沈子源的婚事,开初与沈肇同行一路,内心颇为矛盾,一方面觉得“沈子源”以未婚夫婿的身份下力帮自己救父,她若在事后提起解除婚约,有点过河拆桥,不大地道。
  但另一方面,她年纪还轻,刚学成飞虹剑法,还未在江湖上闯荡过,不曾享受过仗剑走天涯的快活日子,便要把未来绑在男人身上,还要深居后院,着实不符合她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现在好了,帮她救亲爹的并非沈子源,而是阿元哥哥,虽然他骗人着实可恶,但不知为何,一旦知道是阿元哥哥助她救父,她内心便再无亏欠感,甚至觉得他帮自己天经地义,至于这种理直气壮的念头从何而来,一时半会她还暂时未曾理会出来。
  反正管他呢,她既知道自己无意于沈子源,就更不必讨好沈子源的亲妹妹沈蔷了,对沈子源青梅竹马的表妹康月也只是略微留意了一番,见这位康姑娘穿着身葱绿色的袄裙,面容沉静温婉,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惊愕的扫了一眼,陆微朝她眨眨眼睛,康月便回她一个温柔的笑意,倒与沈子源的确很相配。
  可惜众姑娘们不知陆微心中所想,沈蔷不可置信:“你当真不识字?一字不识?”竟是连粗通文墨都达不到?
  除了康月目露惋惜,其余几位姑娘皆如同瞧见什么好奇的事情,频频打量她,沈玉眼中的鄙夷掩饰不住,大概觉得与她这样粗鄙的人同处一室都有些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