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朝日奈风斗老神在在地翻了下手里的剧本，“男二号？不是之前说好让我当男一号么？这剧看起来不错——那作家本人亲自改的？之前家里也有人给我推荐过这个人，书我还看过呢。……你这做的就不到位了；临时换成男二号，我还要再琢磨几天怎么演。”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听姐姐的：赶紧把那些无聊的小事解决。你还有更重要的试镜呢。”
  “我只是买了点流量啊，现成的料而已；又不是我先弄的。”朝日奈风斗对她摊手，“而且才刚开始，你就给我弄黄了。”
  “不就是之前节目跟人家有点小矛盾么，屁大点事，就别在意了。……男二号没办法，那边也是临时要换的——说一号找到了更好的人选。我们又不是主投资方，还是听制片人的吧。反正二号也不错，我看了剧本：戏份比例差不多。你好好琢磨，马上就要去了哦。”
  “明天？”他捏起一页时间表，“好歹给我点喘息的时间啊，拜托，就一天的时间，我来得及吗我。”
  “走个流程而已。”渡边美子轻撇了他一眼，“怎么？还想用演技服人？”
  “起码……嗯，要个签名？”他眼中流光华转，“家里几个笨蛋哥哥都是那个作家的书迷；我好歹能见着一面不容易——不是一直都保持神秘感轻易不出现么。所以要个签名呗：表现太普通了，人家怎么记得住我。”
  “听说……那还是个女人呢。”渡边美子轻笑，“既然全程跟组，说不定会有很多交集的，你明天准时到就行了。那个老师不太喜欢迟到的人，别的倒是众口一致的‘好脾气、从来不发火’什么的；你呢，长得这么出众，也别怕没存在感。”她笑得幸灾乐祸，“只要别像之前那几个一样，把人家编剧迷住，然后让人家追你追的神魂颠倒——差点毁了自己就行啦。”
  “……哼。”朝日奈风斗听到她旧事重提，心里十分反感——那些扑狼一般的恐怖女人正是他有点轻微恐女症的源泉；自己的经纪人不安慰也就算了，隔三差五地还喜欢拿出来逗他，简直丧病。“闭嘴吧，我先走了。”
  “欢迎再来啊，我的小祖宗。”
  于是渡边美子就乐呵呵地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关门声。
  ………
  “咖啡、我要的是不加一点糖的苦咖啡！！！你们这些员工长耳朵都是用来摆设的啊？！老师万一喝了这种加糖的玩意儿心情不好；主任把你们全开了谁来负责啊？！一群蠢货！！！！！”
  在内门前走来走去，烦躁至极的奥索斯关于该项目的负责人衫本用卷起来的薄剧本轻敲着新人的头，“下次给我好好听话再做事，幸好我闻着味道不对——就你这种不负责任、整天飘乎乎的工作态度，实习都别想给我转正了，啊？！”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拿错饮料的小职工不停地给他鞠躬，“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非常抱歉……”
  ……
  “哎呀，是新人君嘛，就放他一马啦。”
  一辆低调的布加迪停在了奥索斯的门前，本就巴掌大的脸上戴着一副蛤/蟆镜的朝日奈风斗被身边的保镖护着，从大批记者的蜂拥闪光灯里走了进来。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男经纪人就油嘴滑舌地凑了上去，跟衫本打起了招呼：“老哥，我们距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久了……哈哈哈，是啊，这次美子有事，就由我带着风斗来了。当然，能见到老师我们都很荣幸呢，风斗君他……风斗君？”
  他看见朝日奈风斗正自顾自地拿起了那个弄错饮料的新人手里托盘的咖啡壶，拿了个一次性的小杯子就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还喝了两口，才道：“勉勉强强，还可以啊，不是很甜。”
  “咦……这个、这个也没有啦……”看上去就是个傻白甜的实习生以为自己被夸奖了，连忙笑呵呵地摸着后脑勺冲他憨笑，“下次我会注意的，其实只放了一勺糖——毕竟咖啡就要放糖才好喝唷！”
  “是嘛。”朝日奈风斗拿起手里的小杯子，放到他的面前，然后——
  将那剩下的全杯都径直地倒在了地上。
  寂静。
  “谁告诉你我是夸它好喝了？我夸的是这个咖啡的原味，至于你煮的——”
  朝仓风斗对他弯起了眉，和煦地一笑：“简直难喝死了。我最讨厌带糖的所有东西了，尤其是苦咖。”
  ………
  “是又开始情绪波动变化了吗？这次是因为试镜前紧张？还是兴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男经纪人摸着下巴心道，“果然要等这次拍完后给他放个大假啊，这脾气发的，啧啧啧……”
  “走啊。”朝日奈风斗无视了那个垂着头的新人的表情，转过头看着他，“就在703室，还有两层楼梯就到了。你不是建议坐电梯么，那就快点。”
  “哦、哦！”男经纪人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头也不回的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其他的任何人。
  这就是资本啊……
  听着渐去渐远的声音聊着待会见到胧一老师应该怎么说话；衫本有些无奈地点燃了一只烟，拍了拍旁边低着头的家伙的脑袋，“好了，谁让你撞着了呢。忍忍吧，干我们这一行，都是从这里开始熬上去的。——其实你别看艺人外表光鲜亮丽；他们、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靠脸靠拼命才能吃饭的类型；而唯一在这行里能受到神明宠爱的……”
  他无言地指了指头顶，“只有她那种人了。”
  …………
  第118章 野兽
  八音盒在转动。闪舞网
  咔哒、咔哒、咔哒。
  他听到了它的声音——那是清透如同打磨水晶般的乐声。
  ……
  咔嚓，咔嚓, 咔嚓。
  它们以一种非常错位的节奏, 谱曲着肮脏又高贵的旋律。
  ……
  抬起头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
  ………
  “您好。”朝仓风斗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我是朝仓，不过这是艺名——您之前也见过我的；所以想必早就知道了呢，胧一老师。”
  他站在黑暗的舞台上唯一的聚光处，像个上世纪刚从马术俱乐部出来的英国绅士；嘴角边的微笑不偏不倚。从后台的几束恰到好处的光线，将他修长的身姿和迷人的轮廓完美地表现了出来。
  “你好。”
  唯一的观众，坐在唯一的位席上, 姿态慵懒地跟他问安, “好久不见了朝日奈君，你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哦。”
  “拖您的福。”
  他充满风度地些许躬了躬身，“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看样子，今天的试镜主持只有您一个人。”
  “嗯，对啊。我拜托他们全权交给我的——毕竟这次是主角特征比较突出的偶像剧嘛, 不能让一些、唔……不伦不类的家伙也来乱演我的故事呢。”给自己起了个听上去就像是精神错乱的笔名的少女——胧命言一乖巧地单手托腮, 眼里满是趣味, “那么, 请开始吧。”
  “…首先是开场《蓝色多瑙河》的华尔兹。——这是作为舞蹈家的男二号平生榴美, 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跳舞的场景；也是《月色》的第一个长景镜头。”朝日奈风斗在说完上述的话后便不发一言了；他姿势标准而优美地依照剧本的要求，跳了一支没有舞伴的独舞秀；直到心里默放的音乐告终, 才停下了步子。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 等待着对方的点评。
  ……
  “鼓掌~鼓掌。”胧命言一仿佛置身事外般, 用口型给他鼓励——反正这么近的距离，他肯定能看到。
  “继续，下一幕……我想想，既然这一幕风斗君完全没有把平生榴美那种、明明在电话留言里得知自己最爱的亲姐姐上一秒已经因为生意失败，破产自杀；下一秒却不得不忍着强烈的悲恸，跳起根本不被谁在意、心知观众们只是为了来看女主角的《黑色鸟笼》——才出现在这里的无客之舞的哀伤表达出来的话……嗯，果然还是选那幕吧；我个人角度觉得十分简单的，如果是风斗君你也绝对可以出演精彩的地方。”
  她对听到自己的评论后，骤然眼神发狠的试镜演员的目光视而不见，“让我找找……第六幕、不错，就这个了：纯台词戏而已，记住动作要夸张一点哦；毕竟现在是在舞台上嘛。”
  “……好、好…第六幕。”朝日奈风斗不愧是在演艺界修炼多年的艺人，不过数秒就立即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道具眼镜：“我记得平生他这个时候已经被麻美子害得半瞎了，……也是他自食其果；不过这个场景暂时还是用道具表现一下更加合适。——老师的作品我可是都有好好拜读过的呢。”
  “哦。”胧命言一无动于衷地点头，“开始。”
  ……
  “好的。”朝日奈风斗把那副沉重的道具驾到自己高挺的鼻梁上：
  他仿若被谁狠狠地在腹部揍了一拳似的、突然捂着肚子将自身蜷缩了起来，但嘲笑声却从嘴边溢出：
  “可是，”胧命言一十分善解人意地帮他棒读起台词：“你说的这些东西——才是你这个厌世颓靡的家伙的自欺欺人而已；到头来你究竟愚弄了谁呢？帮助那些伪善者陷害我们到这个地步，不过是为了自私自欲罢了，别再扯上无辜的人当做你下作的伪装了。”
  “哦天哪，”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还写过这么奇怪的台词儿呢？——有点脑……呃，抱歉抱歉，你继续？”
  朝日奈风斗告诫自己要忍住，绝对不能因为小女孩的任性就毁了这次的试镜；于是他深吸了口气：
  ……
  “停停停，”胧命言一忽然合掌，“为什么要带着颤音呢？不是说过——揭穿了他宽和的真面目后，角色就从温柔小生变成了冷酷oss么；你看不看jump的呀？总该知道蓝染惣右介这个人吧，那个我跟你说一下：他是死神里原尸魂界十三队第五番队的队长，一个很酷炫的大反派呢。揭开面具叛逃的时候我超级—惊讶的。——平生榴美这个角色的原型就是他耶，你起码：不说十分之六、七分之三的性格总能表现一下吧。”
  …………
  “………鹿、见、星！”朝日奈风斗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跟念仇人一样咬牙切齿地望向她：“你适可而止好不好？！不要这么幼稚了？我们的事情我们私下解决；现在是在工！作！中！稍微敬业一点可以么？！”
  “哎——？”鹿见星用手里的圆珠笔指着他，“这样可不好哦风斗君；虽然按照业内我是你的后辈，但现在你应该称呼我为‘胧、一、老、师’才行。刚才是不是我听错了呢~”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恶了！！！！！朝日奈风斗死死地盯着座椅里那个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少女，泄愤一般地用力把大拇指的指甲按进了肉里，他微微喘气，脑里乱做一团——但他知道，在这里，自己绝对不可以发脾气；也绝对不可以因此就放弃这个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鹿见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影响他发挥的时候。
  “……呵呵，好，我知道了。抱歉…胧、一、老、师，刚才我有点入戏了——所以情绪激动了点，见谅啊。其实我也看jump的；不过我最喜欢尾田老师的《海贼王》了，不知道老师你看不看呢？”
  ——既然对方成心不想让他好好演，那闲聊就闲聊吧；不就是熬时间么，他就不信谁会比谁有闲。
  “当然啊，我超喜欢索隆的！你最喜欢谁呢？”鹿见星还真的将试镜抛到一边，跟他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的聊了起来；“但是啊……那个情节你也懂的，真是虐死我了。当时可整整一礼拜都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做任何事情的……”
  ……
  …………
  直到被人叫出房间后，朝日奈风斗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跟那个多重人格又心思颇深的双面女人究竟聊了些什么——
  ……大概，是jump和sunday近期哪个作品更令人期待吧。
  反正对方更喜欢的是《夜窗鬼录》；而他比较支持《超能力者齐木楠雄的灾难》。
  好吧……比谁更喜欢变态的程度的话，他输了。
  …………
  “下一位。”暂时充作助理的衫本看着刚才还自信满满走进去的大明星朝仓风斗出来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心里回味感慨了片刻，耸耸肩，又拿着号牌叫起了下一个人。
  “平和岛幽，请进来吧。”
  ——稍微有点奇怪的名字呢，衫本想到。
  ………
  第119章 野兽
  在下一个演员即将进门之时，空无一人的观众席长台前, 被鹿见星放在一边的无线对讲机上突然亮起了橙色的信号灯。
  正和一旁的黛编辑闲聊的鹿见星, 顺手就点开了它。
  “老师啊……”
  ——从看起来就要比寻常的、无线双向通讯仪昂贵的崭新机器里，发出了某个中年男性无可奈何的沧桑烟嗓音麦, “……那个…关于刚才您的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呢——这不是玩弄那个lme事务所的人嘛！他可是近年最炙手可热的艺人……论起名气和成就还有谁能比得过、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单体艺人和偶像里——关于这点，请老师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您这样草率地处理他的试镜，看样子是准备放弃他让他出演男二号的角色了……这跟当初我们放手时和您商议的可完全不一样唷——怎么说呢，果真让人有些为难呐。”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谨慎和试探：“在监控镜头里，我们也听到了您和他之前的一些小小纠纷；不如…您看能否双方各退一步如何？如果临时再换人——虽然对于lme事务所的那个奇葩罗利社长, 我们还是能跟他沟通好的；但具体牵扯到美和女士那里就有点……唉, 想必您也知道，控制着我们奥索斯的最大股东，就是道明寺财团了。而那位道明寺夫人……朝日奈产业的美和女士是她最好的闺蜜啊！——女人之间的关系我这人永远搞不懂，可是她们对自己孩子的关注…那可是不论性格或者年龄的。—之前那个道明寺家公子的事情，您在业内肯定也有所耳闻；当年闹得那么轰轰烈烈, 现在还不是……！唉哟看我看我, 居然跑题跑了那么远；我们的意思是, 关于lme那边的要求, 既然已经协商的差不多了, 要不然您就……”
  “我拒绝。闪舞网”鹿见星并不为他说话的艺术性和其蕴含着的暗示而有所动摇，“这是你们的问题, 而不是我的。——我记得和你们关于《月色》的合同协议书上, 有贵社和我协商的时候特意附添的‘凡剧组干系演员则必须有原创作者的授权’—这个条款吧？”
  “是、是的。可……”
  在和他扯皮的过程中, 房间的大门被人徐徐地推开了；一个纤长消瘦的年轻人安静地走了进来，接着就在方才朝日奈待过的舞台中央站定，默不作声地开始等她讲话结束。
  “稍等，下一个试镜的对象来了。”鹿见星说完这句后，就关闭了正在通话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