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作者:风雨琉璃      更新:2022-08-26 04:39      字数:8244
  “那啥,一会儿一起吃杀猪饭吧,你这赶得真巧,可见是有口福的。”
  “老肖……”
  “海蓝娘,孩子让团团看着,你去看看吧,这会儿估计都该围上了,带着咱们家杀猪刀去,喊这么大声,肯定是为了这个。”
  “老肖……”
  “来,再喝一杯。”
  “喝啥啊,你家这隔音不成啊,感情我们刚才说的,他们全听见了?”
  “有没啥见不得人的,听见咋了?”
  “……”
  好吧,建油坊的事儿得抓紧了,不然孩子该怎么看?
  第135章 石山渡
  已经四十岁的全子挑着担,疾步的在山路上行走,后头他家大小子,今年刚二十的麦冬亦步亦趋,背着大大的背篓,拄着卷上了好些皮子的长杆子,走的满脸的汗。
  “爹,咱们是去姑父家,还是去河边等着?”
  “去河边吧,对面学堂的夫子昨儿好像回来了,估摸着今天你表弟会跟着走一趟,好问问啥时候开学。”
  听到说起读书的事儿,麦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艳羡,可惜,当初对面学堂办起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大了,都说了亲了,再没有丢着活不干,家不养,反而去读书的道理,所以自然是只能放弃了这么一个美事儿。
  好在家里那么多亲戚孩子,还是有人能沾到这好处的,像是姑父,方树根家的大小子,当初只有11岁,正是个半大的孩子,和对岸富户肖家的大小子很是亲近,常来常往的,所以第一时间就凭着这关系,入了学堂,虽说因为家底减薄,孩子自己也不是那块料,没能和戏文上说的那样,一下子成了才。可读了这几年,好歹这孩子已经能读能写,能说会算,按照那些老人说的,就是放出去当个账房估计都能成了,这是啥本事?绝对是亲戚道里第一等的,将来或许从此就能摆脱这山里泥腿子的身份,成为一个城里的本事人。
  “爹,等着您孙子能过河了,咱们也送去读书吧,看看表弟,自打他读了书,旁的不说,光是年前给各家算账,写对联,那挣的就不少,都顶的上寻常汉子,好几个月的出息呢。”
  表弟在怎么好,那也不是自家人,麦冬如今也是当了爹的人了,自然胳膊肘更向着自家儿子,忍不住为自己那臭小子争取点好处。
  “我还能不如你清楚?过上几年,等着满了7岁,到时候就送对岸去让先生看看,只要肯收,咱们自然是要供的。”
  郑全在一处山脚转弯的地方将肩膀上的担子往别上一靠,一卸,站定了随手拿起框子上的布巾开始擦汗。他们村子离着那大河边距离并不远,可挑着担子自然不好走那些翻身越岭的险路,拐着弯的山夹道几下子圈子一绕,这距离立马就上去了。可即使这样,算起来,渡个河,到对岸走动,那也比去南面,北面的镇子县城容易些。按照时间算的话,怎么也能剩下一多半,连着去往府城什么的,也方便了很多,这一算,可不就对着对岸走动更勤快些嘛。
  “今年咱们收入不错,玉米的出息就够咱们一家子吃喝了,剩下的皮子,药草,这才半年,已经攒下了不下六两,等着到了年底,攒上十两是半点问题没有啊!等着桔娘的婚事办完,咱们家接下来可就没啥大事儿了,攒下的钱可不就能给孩子们做束脩了嘛。”
  说道这些,郑全的脸上绽开的笑怎么看怎么灿烂,就是那已经有些银丝的头发,也似乎多了几分光亮。连着麦冬听着都神清气爽的,
  “等着咱们家也有了识字的,爷爷还不定怎么出去晃呢。”
  “老小孩都这样,赶紧的,不歇了,早点到了地方,早点也能安心,今儿可不是你姑父撑筏子,晚了人家可未必会等咱们。”
  早年间老肖和方树根接触的那个河边石碓如今早不复原本的模样,有些被锤平了,有些被水泥抬高了,总之已经有了一大块的平地,河边上还多了一个三层厚实的竹筏子,这就是这边的山民通往对岸的交通工具了,即使往老肖那边去很有些逆水行舟的艰难,可到底距离短,即使再怎么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撑,也能顺利的过去。再不济还能直接到了对岸后,靠着人力拉纤过去,方便的不是一点两点,抓紧点一天就能走个来回,这自然被这边隔绝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民视为最合适容易的交易点了。
  “全子,这么又是这么多,你这是攒了多少东西啊。”
  “又不是我一个的东西,还有村子里其他人家的货呢,都是不怎么值钱的,这两筐,也没有你这一背篓显眼,看看,这么多木耳,这是你家全部了吧,怎么,这是半点不留了?”
  “马上都要出秋木耳了,这些还放着干啥,还不如都卖了,正好买点棉花回去,做两床新被褥。”
  这岸边已经集结了五六个人,等着不远处方树根父子过来,还没招魂几句,这竹筏子就开始动了起来,这会儿河里水可不少,比冬日行驶难了点,不抓紧时间可不行啊。
  等着到了老肖他们村子的渡口,时间上都快到中午了,看着岸边停着的五六条船,还有一溜沿河的屋子,就是方树根都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这才几年啊,看看,这里都热闹成这样了,果然人气还是挺要紧的,自打这里建了村子,那是一年一个样呢。”
  确实,这里再不是往日的模样了,那简陋的渡口虽然看着还是那么质朴,没有什么大气势,可那渡口边上竖着的大石头上,红漆书写的石山渡,却十分明显的高告诉了所有人,这里已经有了名号,不再是默默无闻的野渡口了。
  还有岸边的屋子,也不在只是食肆和客栈两个铺子,沿着河边,客栈已经往北又拓展了一个院落,多出了不下五个房间,最北面还有一处牲口棚子,也不知道这哪家船还能带牲口,可备着就是备着,时不时还真能用上,那靠着石山的一侧,因为地方狭长,没能建起什么正经的屋舍,可狭长的简单茅草棚商铺却多了不少,有皮货铺子,有山货铺子,药材铺子,甚至还多了个布料铺子,很是方便了周边的山民们,若是再加上进村通道后头老肖的连着铁器,建材,油盐什么都有的杂货铺,那这一个小小的集市该有的铺子基本都快全了。
  当然了,这些简陋的铺子主人也很单一,多是村子里的有手艺的老兵,做的生意针对的人群也单一,收货基本对着山民,买卖对着的也是往来这边熟悉的小客商,真说起来,因为大家熟悉的缘故,挣得并不多,可单单是一个方便,一个齐全,就已经很难得了,再说了,挣得少,那也是挣了,倒是让村子里好几家日子过得越发好了起来,渐渐也有了一些贫富差距,即使不那么明显,可也不再是刚来的时候那差不多一个模子的情况了,更符合寻常的村落的样子。
  你说老肖的生意?说来老肖当初那杂货铺做这么杂,那也是没法子,谁让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呢,如今专业人士接手开了点专业的铺子,做到了术业有专攻,对老肖而言,那反而是轻松了不少。好歹不再需要他动不动的,为了一点子零碎东西往城里跑了。东家要线,西家要油的,也很繁琐的好不。再说了,好歹铺子多了,往来的人也越发的多了,不说对面,就是自己这边西面山里的山民村落也常来常往的。如此一来,就他那个杂货铺,如今光是那些铁器,那些工具建材,也足够挣钱了,再有零星的什么锅碗瓢盆,种子调料,笔墨纸砚等等,每个月生意依然很红火,一个月挣上五两那是稳稳的。那他还贪心啥?
  老肖不缺钱,五百多亩田地的出息,加上每年的辣椒,玉米,还有蚊香等东西的收入,再加上偶尔打猎的收获,比一般的小地主都滋润,和城里寻常商户人家的的家底都不差了。只是没那么招摇,看着不显罢了。既然这样,将一些小的,散碎的事儿放出去,那才是最合适,最划算的,人总不能什么挣钱的都抓在手里,懂得取舍,懂得抓大放小,也是一种智慧。
  “如今这河边地方都没了,连着那芦苇荡里头野鸭子都跑了,若不是咱们机灵,前两年就将那通往泥潭地的那片石头给开出条路来,那一片孩子们连个下鱼篓的地方都快挤占了。老肖,看样子,这渡口想在拓展拓展,咱们就得往这通往村子的山夹道里琢磨了。”
  感慨渡口变化的人不止是往来的山民旅人,村子里的什长们也在发愁,这不是又一次聚集在老肖这里,开始商讨上了,老肖能说啥?他又不是村长?可不知怎么,这些人还就是认准他了,或许是因为他在大营里头那个告身的缘故?或许是他让大家伙儿几家凑着分子在河边建铺子,退让利益让大家都得益的缘故?不管是那个缘故吧,反正如今老肖这威信是杠杠的,就是陆大郎这几个,也将老肖看成了原本的山民和这些老兵链接的桥梁,有点什么事儿商量都爱拖着他。
  “铺子多总是好的,咱们如今这往来的人是越发的多了,周边的山民山村什么的也愿意过来,我寻思着,等着咱们这村子里的孩子们长大,这人丁再多些,这里以后说不得就是个大集市,就是成个镇子也未必不能,看看其他那些有渡口的地方是个啥样就知道了。”
  “这话在理,凡事有渡口的地方都热闹着呢,就是那渔村,如今不也热闹的很?那里说渡口,都没咱们建的早,没咱们这儿像样呢。”
  “若是真有成为镇子的那一天,那咱们这一辈子人可够可以的,都能写进县志去了。光宗耀祖啊。”
  “那就建吧,别的不说,多几个铺子,那村子里的人也能多几家有产业的,免得都瞧着眼红了,像是石家,他们家的豆腐一向做的最好,若是开个豆腐铺也是好的。洪家的米酒烧的不错,做个烧酒铺子也能有不少生意,比在家卖像样……”
  “还有金家,那木匠本事,开个木匠作坊也成啊。”
  “对对对,咱们村子里本事人还是不少的,窝家里能有几个知道的?开了铺子就不一样了,说不得外头人都能知道呢,那生意能不好?”
  别说,这些什长其实挺有心的,将自己管辖下的那些老兵的本事那是一个个摸得十分清楚,连着帮他们怎么置办产业都想到了,可见到底是同袍,这情分就是不一样,别的村子哪有这样相互提携的?不你争我夺就不错了。从这个角度看,这村子真的很不错,很团结,很有情谊。
  石山渡啊,这是渡口的名字,石山村,是他们的村子,那是不是有一天这里也能成为石山镇?真是期待的很呢。
  老肖微微的眯眼,他觉得似乎自己也多了几分干劲,难道说这就是理想的作用?有个目标,这日子过的都多了几分滋味。
  第136章 方小苗的幸福生活
  郑全几个上了岸,第一件事儿就是将自家的东西赶紧的卖出去,好换来银钱,选购自家急需的东西,步履十分的匆忙。住在客栈的好些小商贩眼见着他们匆匆的往各个铺子去,眼睛都有些发亮,好几个忍不住跟着,想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新鲜的好货色。
  郑全几个对着后头那些商贩那是看都不看一眼,不是他们心眼不灵活,不知道少过一到手就能多几个钱,而是他们在和商贩的交易中,永远都是属于吃亏的那一个。因为数量少,种类品质的差异,被压价压的想直起身子讨个公道都没理,甚至还有被骗的。时间长了,他们再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还是老老实实的卖给熟悉的店家更太平稳妥。
  更何况,他们是真没那么多功夫和人扯价钱,谈分量,想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家,这速度可不能慢了。要知道住客栈,吃饭馆都是要花钱的!这些不必要的开支,山里人可舍不得花。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多干点活呢!
  至于逛街?就这么一条街,几个铺子,还都是常来常往的熟悉地方,有啥好多看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地方,要用逛?
  “老方,来,看看我这皮子,这可是这一个月里我猎的最好的。”
  用碎皮子挂门口,权当招牌的茅草铺子里,郑全将儿子木杆子上的皮子小心的取了下来,往台子上摆,微微挑起的眉眼,怎么看都显出几分得瑟,看来他对自己这一次的皮子十分的有信心。
  而这小小的铺子里坐镇的人,就是那个左手残疾的方小苗,别看他因为残疾,连着做农活都比旁人艰难些,可人家脑子好啊,人够机灵啊,看看,这都已经混到了铺子里当掌柜了,可见人本事不小。虽说这所谓的铺子十分的简陋,看着就是个草台子,可铺子就是铺子。好歹也有十来平米,好歹遮风挡雨,好歹比打猎更适合他这样的人。
  竹木搭建的半人高的木台子上,皮子被展开,因为这本身就在门脸处,充当着半截外墙的关系,光线倒是足的很,方小苗细细的查看了一下毛色,揉了一把内皮,脸上也展开了满意的笑,对着郑全说道:
  “你这鞣制皮子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比城里那些老皮匠也不差了,就凭着这一手,你的日子就不会差。”
  有人夸赞自己的手艺,郑全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当着儿子的面,他到底还知道什么叫矜持,只是咧着嘴不说话,搓着手坐等方小苗算钱。而后头的麦冬,忍不住将这小小的铺子又张望了一遍,明明这和以前一样的铺子,这一次他怎么感觉好像大了一点呢?难道她看错了?
  “麦冬,你看啥呢?”
  “方叔,这铺子……我怎么感觉不对啊?”
  “什么方叔,是方伯,我比你爹大一个时辰呢。”
  “吵吵啥?嘴巴上说大有啥用?看看,我孙子都有了,你呢?那便宜儿子,铁蛋才6岁,你那独苗苗平安才两岁,这么一比,你说你比我大,真有脸!”
  “干啥,这是欺负我儿子小是吧,怎么的,你这是准备让你儿子以大欺小?你有脸没?”
  “你个混球,咋的,想打架啊。”
  “哎呦,赶紧来看啊,老方和全子又要抄家伙了……”
  说来也是巧了,方小苗和郑全那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事儿闲聊的时候无意中被发现的时候,当时那真是震惊了周边不下三个村子,绝对是当年最大的八卦,甚至有些爱说笑的还忍不住瞅着这两人的脸,要帮着他们看看,有没有啥血缘。而方小苗这小子更夸张,明明早就不记得出生的时辰,连着当初成亲时候的八字都是随便写的,为了能比郑全大,居然死活给自己又提了一个时辰,这事儿弄的,两人为了个谁大的问题,每次说不上三句,就能打起来。惹出了不少的笑话。
  或许也因为吵吵的多了,这二人如今的关系,你还别说啊,比一般人还真是更亲近几分,处的和自己亲戚也差不离了,也因为这样,麦冬对着方小苗那个随意啊,看着不对,就敢直接上去,将两个人扯开,半点不在意自己是小辈。充当和事佬的事儿做的那个熟练啊,都能评选一下最佳拐弯奖了。
  “那个……方叔……伯,这铺子怎么收拾了一下?您给说说呗,让我也长长见识?我怎么好像整体宽敞了不下三分之一啊!这怎么整的?”
  “看看,你儿子比你有眼力见,一进来就发现了,小子哎,眼神不错,确实多了不少,看看,看着后墙,看出什么不?”
  “这,这是石头?不对,这是,石山?这是直接贴上山壁了?”
  方小苗拉着麦冬,从后墙架子的缝隙里伸出手,往墙上摸了一把,顿时就解开了这地方扩大的秘密。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将这茅草棚子后头,靠着墙的地方,按照需要,将山壁给锤平整了呗。等着将两面的土胚墙在这么往石壁上一糊,这店铺自然而然的就往里延伸出了一截。至于屋顶?本就是茅草顶,要修整,容易的很,扯上张油布,山壁上凿几个孔,用木头订上,再茅草下抹上一层薄薄的水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原本放了后墙架子,我这进柜台只能侧着身子,如今好了,宽松的,看看,怎么转身都碰不到,还有你坐着这地方,全子,你就没发现?那墙角多了个箱子?”
  “好家伙,你们这可真是会想法子,这么一点子地方,居然也能弄出这么些花样来,这铺子这么看,倒是越发的像样了。我说老方,如今你这也能算是店铺掌柜,半个东家了吧,这美的,说出去都体面。”
  说起如今的日子,方小苗确实感觉美的很。当初刚退役的时候,他都发愁,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若非这几十年的兵营生涯,让他下意识的习惯了跟着大部队走,习惯了集体似的生活,或许在一开始,就绝望的活不下去了。
  如今呢?媳妇有了,孩子有了,家有了,地有了,连着铺子也有了,虽然是和旁人一同合伙儿的,不属于他一个,可想想这每年的出息,想想一日比一日舒坦的日子,想想自己如今这做皮货的手艺,他就觉得未来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这么个小地方,也就是混口饭吃呗。”
  “看看,不实诚了吧,明明高兴的很,脸上都显出来了,我说,你又不是文人,干嘛学那些虚不拉几的。对了,你家铁蛋你真准备送去读书了?那可不少钱,你真舍得?”
  对于方小苗对那继子的好,郑全每次听到都忍不住为这个不是兄弟的兄弟点赞。恩,或者说,这些老兵都是好样的,在好不容易有了媳妇之后,即使有了亲生的孩子,对着这些大半都已经懂事,知道身世的不是亲生的孩子,依然十分的照顾。送去读书上学的也不在少数。
  可那都是其他人,方小苗可是个残疾,本就日子比其他人难些,更不用说还帮着养那媳妇的前婆婆呢,当时为了在边上给这祖孙两个建个独立的小院子,欠了多少人情?多花了多少银钱?日常又多了多少开销?如今这要是还送孩子读书,那负担该多重?郑全都忍不住为他担忧起来。
  “好歹喊了我几年的爹,家里平安生下来之后,不管是平安娘坐月子,还是后来带孩子,顾婶子都没让我操半点的心。如今我日日在这边看铺子,平安娘要顾着田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儿,洗衣做饭带孩子的,说起来也得亏有了她,不然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要我说,我娘就是还在,也就是这样了,我能不见情?再说了,铁蛋也懂事,知道带着弟弟,闲着还知道挖野菜贴补家里,这样的孩子,我若是不多替他想几分,自己都觉得过分。”
  话说到这份上,郑全也忍不住跟着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那顾婶子虽然年纪不小,看着负担是多了些,可人家也不是白吃饭的,一心帮着过日子,还承担了不少的家里琐碎活计,啥都替你想,图的是啥?还不就是想你对着人孙子好些?
  看看那孩子,眼见着就要大了,哪怕不是亲生的,这么些日子一起过下来,再生分也变亲近了,既然当了一家人,那总也该替孩子想想未来的出路。
  村子里因为当初那集体婚礼一般的折腾,这样的拖油瓶孩子几乎每家都有,这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若是没自己的孩子,将继子权当防老养着的也就罢了,就当亲生了,可其他的呢?
  老兵们如今几乎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此一来,问题来了。这些孩子作为别姓血脉,再怎么养着,亲着,在有亲生的情况下,那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家里的房子地都没有他们的份,那么将来他们该怎么求生?总不能丢出去不管吧,就像是方小苗说的,好歹喊了这么些年的爹了,总要为孩子负责。
  舍不得亏了亲生的,那自然只能往宽里想法子,送出去给什么铺子当个学徒,真说起来还是不错的,多少人家靠着这法子,一二代人就一家子翻身呢,可若是有个万一也很容易给人落下话柄。继子难当,继父难道就好当了?那是每一个决定都要寻思好几遍才成啊。
  好在如今这村子里有学堂,让他们有了体面的选择。让孩子学了字,学算账,以后出门去城里当伙计账房,寻个体面点的差事,这或许是对这些寄人篱下的孩子最好的安排。
  郑全脑子本就活络,听着方小苗的话,设身处地的那么多想了想,那是什么都清楚了,有心劝说点什么,却也一时不知道该寻什么样的话头,最终不过是摸着脑袋感慨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好歹如今你再不是孤魂一般的一个人了,这老的老小的小虽然看着养活不容易,可家里多热闹啊!就是你家平安,那也算有兄弟,将来也不至于没个臂助。就是你也一样得益,说不好听的,有个头疼脑热的,好歹也有人端茶递水不是。”
  你别说,这么一劝还真是说到了方小苗的心坎里,咧着嘴高兴的点头说道:
  “可不是,也不用等我头疼脑热了,就是如今,我这看着铺子有生意来不及回家吃饭的时候,那送饭的活计都是铁蛋做的,这样一想,我如今这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好,早年刀里来火里去搏命的时候,哪里能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这话说的,连着后头的麦冬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要这样算,自家爹那福气岂不是好的都能上天了?在家就差每当老太爷了。还有自家那吃奶的儿子,哭一声一屋子人哄,这福气更大,哦,也对,谁让自家如今四代同堂呢,可不是大福气嘛。
  当然了这些也就心里想想,麦冬当着自家老爹的面,那是权当自己没带嘴的,只竖着耳朵听,正想再听上点什么八卦,门口就传来了好些的娃娃声,探头往声音来处一看,好几个拎着篮子的孩子正从村子里出来的山夹道,往这一溜铺子的方向走。若是再细看过去,走在中间的那个,可不就是刚才说到的铁蛋嘛,看看那小子一身干净的,只带着小补丁的衣裳,梳理的整齐的头发,红润带着点肉肉的脸蛋,还有拎篮子的松快模样,就知道身子壮实的很。还有那和人说话时爽朗的憨笑,走路时挺直的脊背,可见这日子过得着实不错。
  “爹,吃饭了。”
  隔壁山货铺子里正在点数的男人一听喊声,显然被打断了进程,转头看着那不过七八岁,满脸无辜,一个劲的往上递篮子的孩子,连个责备都说不出口,只是叹了口气,接过了篮子,摸着孩子的脑袋往里走。
  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麦冬突然感觉心中十分的酸软,明明不是亲生的,可看着真的很亲很暖。
  “爹,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