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
樊落 更新:2023-09-30 14:35 字数:8582
「墓地!小白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鬼,为什么要带我来墓地?」望着周围阴惻惻的景物,霍离白着脸问蹲在自己肩上的小黑猫。
「什么叫我带你来?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帮聂睿庭寻找魂魄,自告奋勇要来的!」小白抬起猫爪,肉垫在霍离脸上狠拍了一下。
「聂哥哥昏迷,聂大哥被通缉,我想帮帮忙嘛,可是……」可是这个寻找魂魄任务的难度係数对他来说似乎大了点儿,早知道叫上大哥一起来就好了。
「张玄在陪爷爷!我们都离开了,爷爷怎么办?」小白没好气地说。
「呀!」
霍离跳了起来,小白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四周,周围松柏森森,风吹声漫,远处落日半悬,光线随着枝叶飘悠,给墓地平添了几分阴森,绝对见鬼的最佳场所,不过很遗憾,它看了半天,半隻鬼影都没见着。
小白转头看霍离,不明白既然没鬼,他鬼叫什么。
「小白你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怎么知道我想叫大哥一起来?」霍离也看着它,一脸恐惧。
这才明白小狐狸大呼小叫的原因,小白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记猫巴掌呼过去,「跟你还需要什么读心术,你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呢!」
其实小白不赞成霍离出来找魂魄,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想起在餐厅里出现的那个魔影,它心里就总有些忐忑,不过小狐狸笨是笨,有时候却一根筋通到底,听张玄说四阴之地可能有线索,就偷偷跑出来,还专门往阴处鑽,害得自己也只好跟着一起来。
「也许,我们不该听张玄的话。」
「为什么?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喔。」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对劲儿。」小白挠挠猫耳朵,说。
自从那次航海归来后,它就觉得张玄的气场变了,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一次两次它还当是自己敏感,可是在许多次直感下,它开始疑惑,尤其是当那盘光碟影像消失后。
有人施法抹去了,小狐狸和聂行风都没那个本事,而且从头至尾拿光碟的只有张玄,如果是他抹去的话,那结论只有一个——他跟那个魔是同伙。
很匪夷所思,连它自己都不敢肯定,它本来打算找聂行风确认的,却被魏正义打断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噯,白跑一趟,小白,我们再去别处找找看。」
傍晚的墓场阴森可怖,霍离心里怕怕,随便走了一圈,便准备打道回府,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怪异声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冷风拂过枝叶的簌簌声,低沉阴冷,一点点慢慢逼近,他吓得脚步一停,小心翼翼转身向后看。
「我们又见面了。」不远处的墓碑旁,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他在微笑,但微笑掛在一张毫无生息的脸上,反而更觉阴寒,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聚集了许多游离阴魂,死亡气息随他的走近更紧迫的逼来,小白看看他脚下,所经之处草叶瞬间都枯黄了。
「上次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帝蚩,黑暗之主。」
「鸡翅?」一听是鸡排的亲戚,霍离反应过度,惊讶反问。
帝蚩没生气,笑笑道:「你好像只对吃感兴趣,不过没关係,反正我要的不是你,你父亲差不多快到了吧?说实话,我有点儿等不及了。」
其实赤炎早到了,不过在医院时聂行风的罡气太重,遮住了他的气息,后来他又做了结界,所以帝蚩才没算出来。
「我爹……不喜欢男人。」帝蚩的话让霍离误会了,想了想,犹豫着说:「而且他也很老了,不适合你,你看看是不是另找别人?」
「哈哈!」帝蚩大笑起来,暗墨双瞳闪动出愉悦的光,「小狐狸,我发现你挺有趣的,你乖乖的听话,也许我不杀你。」
看到日光随帝蚩的靠近迅速消失,周围瞬间便暗如深夜,霍离吓得转身就跑,谁知阴风闪过,将他轻松甩到一边。
背包被甩出老远,眼前也一串串金星乱冒,霍离挣扎着想爬起来,忽然听小白问:「你手机呢?」
「现在打电话求援,来不及了吧?」霍离嘟囔,不过还是摸过摔在一旁的手机,递给小白,跟着转过身,见帝蚩已笑嘻嘻走到了近前。
「小狐狸,认命吧,我是暗夜的主宰,夜幕已落,在这里,没人能逃出黑暗的控制!」
笑看霍离坐在地上不断向后蹭动,帝蚩脸上露出猫戏老鼠的悠闲神情,霍离害怕的不得了,瘪瘪嘴,小声问小白,「怎么办啊?我打不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小白头也没抬,只随口给他加油,猫爪还在玩着手机上的滚动键。
霍离一向对小白的话唯命是从,听他这么说,咬咬牙,跃起身,手一挥,深缚体内的火链瞬间现出,缠上腕间,赤火熊熊,向帝蚩甩去。
没想到这隻小狐狸还有点儿戾气,帝蚩笑了笑,身子一摆,轻松闪开了他的攻击,霍离跟着又是几道赤链火咒,可惜功力太浅,几招下来,敌人没打败,自己倒累得呼呼直喘,帝蚩戏弄够了,抬起手,手指勾了勾,火链便从霍离手中脱手而出,他跟着被阴风捲起,在空中转了几个漂亮的麻花翻后,摔到地上。
「本来还想留你当宠物呢,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差。」帝蚩脸上笑容变冷,淡淡道:「没用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再留下来!」
手指一挥,火链上赤火更烈,空中猛地一个飞旋,向霍离迎头砸下。
「住手!」
疾旋的链条被人半路截到了手中,喧腾燃烧的赤火对他没有半丝影响,轻松将火链绕在臂上,一袭织锦平金衣衫随风飞舞,长丝垂下,遮住平淡冷清的容顏,冲帝蚩冷冷道:「罔顾人命,天地难容!」
「御白风,你终于出现了。」看着旧识面孔,帝蚩微笑道。
「小白你又变身了,好棒耶!打死那个坏傢伙!」逃出一劫,霍离爬起来,看到趴在草地上的黑猫躯体,又看看浮在空中的御白风的灵体,开心地大叫。
灵体通常是无法跟身躯自由分离的,但也有例外,就像是现在,当某种力量衝破极限的时候,看到霍离危急,御白风自然而然便脱离了躯体的困缚,他要保护小狐狸,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牵掛。
灵体刚与躯体分离,御白风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只听小狐狸在身后嘰嘰喳喳地叫:「小白,这次你千万别忘了我喔,忘了也没关係,千万别杀我!」
御白风哼了一声,他这次是灵体自动出窍,怎么可能会失忆?不仅不会,似乎还想起了很多过往,眼前记忆片断迅速飞过,很零碎,却又那么刻骨铭心的沉重。
「看来你还没完全想起属于自己的身份,让我来告诉你吧,你是刑的好友,西帝少昊座下神灵,持曲尺,专司人间刑狱。」帝蚩好整以暇,悠悠道:「只可惜你刚愎自用,到头来落得个饱受轮回之苦的下场。」
御白风微皱眉头,记忆碎片随帝蚩的解释慢慢拼凑到一起,有自己的,聂行风的,帝蚩的,还有那个小狐仙……
眼前彷彿蒙了一道迷雾,透过迷雾可以看到对面的景緻,却依旧不很清晰。
不过现在不是回顾往事的时候,他一拂袖,将逼近的阴魂们击开,冷声道:「帝蚩,身为夜魔,你该回到属于自己的黑暗之地,还不速速离开!」
「我厌倦了黑暗的束缚,觉得这片人间天地更适合我。」帝蚩随意看四周,又转回眼神,冲御白风嘲讽道:「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别忘了,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堕入轮回的魂魄而已,凭你那点儿灵力也敢在此大言不惭?」
御白风冷笑反讥:「你还不是一样在轮回中受苦?小小黑暗之魔,居然妄想佔有人间天地,不自量力!」
被触到了痛处,帝蚩脸沉下,手一挥,黑雾随手刀凌厉飞向御白风,御白风撤身闪过,挥舞火链将黑雾劈散,手腕一抖,燃起炎炎罡火,向帝蚩射去。
同样的法器,在御白风手中便使得凛凛生威,霍离看得直嘖舌,趁机爬起来,把黑猫捡起,灵体出窍,猫暂时没了呼吸,不过这是小白的躯体,它魂魄归位时还用的着呢。
霍离把小白的猫身塞进背包里,匆忙中没发现一直掛在它颈下的绿珠落到了地上,背好背包,转头见御白风和帝蚩正斗得激烈,两人周围暗雾越来越浓,遮住了火链之炎,阴魂肆虐,似乎随时会将御白风吞灭。
「小白,我来帮你,二合一!」见御白风有危险,霍离忙口念咒语,腾空飞起向火链衝去。
火链是霍离的精魂,和它融为一体,可以法力大增,他衝上去想帮忙,却被御白风扯住衣领顺手扔了出去。
一别万年,大家各自轮回,没想到再见面时,帝蚩的力量竟然变得如此强盛,自己远不是对手,小狐狸还跑来添乱,搞什么二合一,他以为这是洗发水吗?!
御白风帮霍离挡下了帝蚩的阴风,他自己却被震了出去,黑雾随即飞卷而来,化成万条丝网,旋绕翻飞着将他缠在当中,帝蚩抬起手掌,做出风雷诀,霍离吓得忙扑过去挡在御白风面前,高举双手,大叫:「我们投降!」
帝蚩冷嘲道:「他曾诛杀过你的族人,以所谓的天道礼法为由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这样的人你还要帮吗?」
霍离回头疑惑地看御白风,被阴气缠缚,御白风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空洞,却点了点头。
记忆如潮,瞬间全部涌上心头,追溯着每一世曾经歷的画面,最后落在天地初开时,他身为刑狱之神的那段时光……
火狐族的小狐仙跟人间咒言师相爱,并利用灵力助他占卜,人妖相恋,有违天道,更甚至泄露天机,他当时年少气盛,误信人言,不加辨查便找到二人,要带狐仙去接受天法惩治,争斗间他失手杀死了狐仙,那个咒言师则自杀在他面前,用生命给他下了世上最狠毒的诅咒。
『我将生命供奉,咒你永堕轮回,每一世你都将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是对你无情的惩罚,轮回不息,诅咒永无休止!』
最绝望的咒语,是因为它附上了沉甸甸的生命,于是御白风如咒言师所诅咒的一样,每一世的生命都在痛苦中结束,最后来到这一世,又应验在霍离身上。
御白风眼眸中掠过痛楚,恨恨道:「是你造谣欺骗我,为了令我无法助刑杀你……」
「可偏听偏信的是你,杀人的是你,被诅咒的也是你,不是么?」帝蚩嘲笑道:「其实神也好,魔也好,本质是没有区别的,唯一的区别是——你们喜欢用冠冕堂皇的语言掩盖卑劣的作为。」
「才不是!」霍离愤愤不平道:「就算小白做错了,也受到了惩罚,故意引他做错事的才是最坏的人……哦不,是魔!」
帝蚩哈哈大笑,双手扬起,高举向空中,喝道:「五帝早已沉睡,唯一承接他们力量的战神也将很快消失,等我杀了聂行风,就再没人有力量阻止我,这里将会是暗夜的天下……」
「你胜不了聂行风,因为只有杀伐之神才有资格拿起那柄犀刃!」
御白风冷声长啸,奋力挣脱开黑雾束缚,跃入空中,谁知风雷已然落下,正中他灵体心口,焰火沸腾,将他笼罩当中,帝蚩冷冷道:「不自量力,你忘了,你不再是神。」
「小白!」
霍离衝进火中,却见御白风灵体已被天火焚烧殆尽,他气红了眼,抄起落在地上的火链想动手,却被数道黑雾瞬间缠住,帝蚩挥手将他打回原形,又向后一扯,霍离就像风箏被收线一样,飞到帝蚩手中,帝蚩倒提着他的大红尾巴转身离开。
「放开我,坏人,你杀了小白,我让我爹杀了你!」衣服背包掛在一隻狐狸身上,非常诡异的画面,挣脱不开,霍离气愤地大叫。
帝蚩无动于衷,冷淡道:「有本事你就把你爹叫来吧,我正等着呢。」
身形渐渐淡下去,在墓地深处没入黑夜空间,地上只留下打斗过的惨烈痕迹,被风雷燃着的荒草还闪着零星火光,冷风吹过,草烬旁突然有线绿光升起,辉芒空凈澄亮,是小白的绿珠。
草地馀烬上慢慢浮起模糊雾气,被绿光吸引,雾气越聚越浓,最后化成淡淡人形,随光芒徐徐匯入绿珠,一抹光芒在珠身间旋绕了一下,消散在夜空。
聂行风和赤炎赶到墓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熟悉的阴戾气息,聂行风心口突然莫名的剧烈跳动,那是种无法控制的迫力和兴奋,他忙用力攥紧手掌。
「小离被抓走了。」
感应着儿子的气息,赤炎运功开天眼细看,却只看到一片无边漆暗,无数阴魂叫嚣其中,帝蚩的影像很模糊,却透出冰冷死气,带霍离离开。
「属于黑暗的恶魔……」他喃喃道。
聂行风走近草烬,看到霍离的手机,把它捡了起来,手机旁还有那颗绿珠,是他送给小白的乾坤珠。
珠身圆润澄凈,淡光时隐时现,透出属于道者的绵绵气息,赤炎接过去看了看,说:「这是上古神器,有定魂之效,里面有修道者的灵魄,是那隻猫,受了天雷之击,要是没有法珠定魂,它灵体早散了。」
聂行风记得以前鬼婆婆叫它乾坤珠,可以凭它穿梭阴阳乾坤,没想到它还有定魂的法力,忙问:「小白会不会有事?」
「死是死不了,不过它受了重伤,现在抱元归一,靠神器灵气渡劫,短期内是无法恢復的。」
空间瀰漫着聂行风熟悉的阴暗气息,有个模糊影像在眼前隐隐浮动,他似乎觉察到了那是谁,却又无法真正抓住那份直觉,按着霍离手机上的滚动键,他眼中浮出复杂的顏色。
赤炎担心儿子安危,准备顺他们的气息追去,聂行风想跟他一起去,被他拦住了。
「您神力尚未完全恢復,还是莫要犯险,而且,您与张玄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若是延迟,只怕他会担心,如果我救了小狐,会立刻跟您联系。」
想想自己不会法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聂行风同意了赤炎的建议,和他分开后,在路边叫了辆计程车,来到心酒吧。
酒吧不大,霓虹招牌上闪烁着的紫色淡光在夜下显得有几分妖异,聂行风刚走进去,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空气里流淌着很浓的阴气,欢腾气氛掩不住内里的森寒,音乐诡异而曖昧,许多魑魅魍魎拥挤其中,形象难看就不说了,还明目张胆的在人群中穿梭,英俊的调酒师在吧台里灵活地转动着酒器,台前有两个女生正看得起劲儿,却看不到调酒师转动的手是赤裸裸的白骨。
聂行风感到后背升起寒气,见他把调好的酒递给那两个女生,忙衝上前,劈手打翻了酒杯。
「不能喝!」
女生诧异地转头看他,还以为碰到了醉鬼,调酒师却不动声色,冲里面打了个响指,说:「这里有客人喝醉了,你们招呼一下。」
奔过来的是两个壮实大汉,揪住聂行风就往外拖,见他们是人,聂行风没多话,随他们离开,在来到僻静走廊后突然出手,一人一拳,轻易将他们撂倒在地,跟着迅速闪进走廊尽头的房间。
那是间普通办公室,要说有什么诡异,就是两壁都掛着高达天花板的大镜子,令房间阴气很重,镜框边缘雕有繁琐花纹,像某种图腾,镜旁桌上摆放着一个红陶木雕,鬼面青墨狰狞,头顶正中竖有锥形犄角,扬起的左手擎着一面墨色铜镜,骑在一隻虎面犬身的青绿怪兽身上。
这塑像很面熟,聂行风伸手去摸木雕,碰触下手指一颤,像是被烧灼般,疼痛顺指尖迅速传向全身,原本一直在脑海里游离不定的画面更加清晰,然后一点点接续起来,构成完整的记忆。
黑暗如帷幕落下,瞬间将他笼罩,随即一道光亮划破暗夜,狄炽,不,他不叫狄炽,而是另外一个人,魔一样的存在,在许多年以前,他就曾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痛恨的,憎恶的,还带着无边杀机的感觉,是父母出车祸的那瞬间……
「帅哥,看够了没有?」
身后突然响起的问话打断了聂行风的思绪,他急忙回头,没等看清对方的模样,冷风传来,放在旁边的一个青瓷花瓶向他面前猛地砸来。
聂行风仓促闪过,对面的茶几却像通灵一样,平移着向他撞来,把他卡在了墙角,空中漂浮着数个鬼影,冲他不怀好意地咭咭狞笑:「你好奇心这么重,不如加入我们好了。」
聂行风被茶几狠狠顶住,鬼影们狰狞着扑上,却被他背后瞬间射出的金光击散了,恢弘光芒围罩四空,把聂行风自己也震住了,忙趁机推开茶几,跑出房间,谁知门刚推开,就看到走廊上魑魅幢幢,嘶叫着一齐向他攻来。
一群鬼围攻一个人,这些鬼还真不讲道义,不过这时候聂行风顾不得跟鬼聊天,铁拳连挥,把近前几隻倒楣鬼击飞,趁机跑进酒吧大厅。
大厅里依旧歌舞欢腾,客人似乎比刚才更多,聂行风刚进去,迎面就看到几张熟悉面孔,真的很熟悉,照他跟张玄出事或惹事的频率来说,不认识这帮重案组的警察那才叫奇怪呢,虽然他们现在都是便衣,还打扮得很花哨。
对方也看到了他,忽然想起刚才鬼魂叫自己帅哥,聂行风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几名警察的目光都盯在了他身上,有人大喊:「站住!」
是魏正义的示警,聂行风心一凛,跟着就看到有两个陌生面孔的男人奔过来,前有狼,后有鬼,他急忙拐进旁边的过道,好在酒吧里人很多,暂时挡住了警察的追踪。
聂行风顺过道跑进去,就听身后传来枪响,热闹喧腾声顿时变成了惊叫嘈乱,魏正义大叫:「该死,谁让你们开枪的?都住手!」
没人听他指挥,又是接连几声枪响,聂行风只觉胳膊一麻,被子弹射中了,他忍痛跑到走廊尽头,拉开后窗,翻身跳出去。
后巷寂静,前路分成几条岔口,聂行风随便折进其中一条胡同,跑出一段路,听后面没人追来,才靠墙站住,松开握伤口的手,发现手臂被射穿了,鲜血汩汩流下,将衣袖染得殷红。
疼痛袭来,聂行风抽了口气,想到赤炎说的那番话,他重新用手抚住伤口,自嘲道:「如果我真是天神,应该可以治好自己的伤吧?」
没对自己有自愈能力抱太大希望,手掌按在伤口上,心中想着止血的念头,就见有淡淡金光在指缝中闪过,时隐时现,等光暗下来时,胳膊已经不痛了。
聂行风诧异地移开手掌,发现伤口居然真的癒合了,要不是衣袖上还留着那个弹孔,他真以为自己刚才记忆错乱,误认为自己受了伤。
恍惚想起幼年的那场车祸,还有后来自己疯狂飆车的各种经歷,每每与死亡擦肩而过,却没半点儿伤痕留下,这一切,也许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根本就死不了。他跟张玄一样,拥有不死之身,是传说中的杀伐之神……
后面传来脚步声,聂行风忙躲到胡同口堆放的杂物后面,很快,警察们追了上来,有人正好立在聂行风前方,四目相对,两人都同时一愣。
是楚枫,他也是负责重案的,他跟魏正义同时出马,聂行风感觉出这起案子的严重性。
「头,有没有看到人?」常青跑过来问,当看到躲在黑暗中的聂行风时,一迟疑,脚步剎住了。
「没人,跑得还挺快,魏正义带人去前面国道包抄了,你们也跟去看看,注意着点儿,别让二组那帮白痴再开枪!」
楚枫的手有意无意往右指,指挥警察们去国道,然后拉常青离开,等他们走远了,聂行风才站起身,往左边巷口跑去。
昏暗小巷里晃晃悠悠漂移着眾多鬼影,不过一靠近聂行风,就被迅速震开,他身上的罡气正在慢慢復甦,虽然不能完全运用自如,却已经不再惧怕普通阴魂的戾气。
刚才警察一定是受了魑魅的蛊惑,才敢在人群中开枪,能令魑魅阴魂唯命是从,是黑暗之魔的阴力在作祟,为什么他的力量会突然变得这么强大?
聂行风跑出小巷,巷外连着国道,来往车流多了起来,他刚想挥手叫计程车,忽觉身后冷风拂来,有人将枪口顶在了他后头上,喝道:「不许动!」
聂行风没回头,头一偏,避开枪口,手已握住对方的枪管,令他无法扣扳机,侧身去看,是个陌生面孔的中年刑警,眼神墨般的深暗,闪烁着嫉恶如仇到几近疯狂的光芒,显然,他跟陈愷一样,被蛊惑了。
仇恨,可以成百倍增加;正义,也能成百倍增加,跟自己不熟且正义感颇强的人,是被蛊惑的最佳对象。
「你敢袭警,我一定将你绳之于法!」刑警恨恨道。
聂行风笑了,铁拳毫不犹豫地挥过去,轻松道:「抓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其他警察闻声追了过来,暗夜中传来扣动扳机的声音,聂行风忙闪身躲避,跟着一辆警车发疯一样撞来,把他逼进国道,前照灯晃过,他看到开车的刑警眼中墨深冷酷的瞳色。
后面突然响起尖锐的引擎声,一辆银辉跑车像挣脱枪身束缚的银弹,划破夜的黑暗,飞速驶近,将警车撞开后,继而一个漂亮的半旋,稳稳停在了聂行风身侧。
车门自动打开,张玄冲他一摇头,「上车!」
聂行风跳上车,车门尚未带紧,跑车已一溜烟的飆了出去,把那个被撞凹的倒楣警车远远甩到了后面。
「世事真无常啊,一夜之间,堂堂聂氏总裁成了缉捕要犯,做你的助理危险指数太高,看来回头我得多买几份保险才行。」
张玄调侃着,脚下却丝毫不含糊,油门踩得死紧,车速指针划着漂亮的半弧,将其他车辆不断甩向后方。
聂行风靠在座位上喘气,刚才被警察和鬼一起追,说不疲于奔命是假的,又不能真跟那帮警察动手,要不是张玄及时赶到,他都不知该怎么逃脱。
没得到回答,张玄瞥了一眼聂行风,眼神在掠过他沾满血跡的衣袖后,秀眉皱起,问:「你受伤了?被陈愷刺的伤口重不重?」
「都癒合了,没事。」缓过来,聂行风四下看看,「这好像是我的车。」
「是啊,我的车刚买不久,撞烂会心疼啦。」张玄满不在乎地说。
还真像小神棍说的话,聂行风很无奈,「跟你约好七点,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晚一会儿,你直接去警署探监都行。」
「我被警察缠住了,走不开。陈议员一家被杀,这件事闹得很大,警方把重案组的精英都借调过来,专门负责这件案子,连爷爷的行动都被监视了。」
「爷爷好吗?他知道了睿庭的事,有没有说什么?」
一阵沉默后,张玄道:「爷爷很好,说相信聂睿庭一定能撑过来,他担心的反而是你,后来听磬叔说你没事,他老人家才放心。」
张玄与帝蚩不同,他跟聂行风相处了那么久,就算不卜卦,单靠感觉也能轻易找到聂行风,不过这一点他没对帝蚩说,他们之间只是利用关係,帝蚩要的是聂行风身上的五帝神力,而他要的则是聂行风的命,可是……
侧头看看脸上略带倦意的人,张玄眼神有些复杂,刚才他本可以再多看会儿好戏,在黑暗中冷嘲聂行风狼狈的样子,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