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0节 许诺
  完颜烈问的问题，也正是杨幺在思考的问题。
  可看着哪里都很相同的沙漠，杨幺摇头道，“不知，老先生可知道？”
  完颜烈本想说你也不过如此，可听杨幺反问，终于将轻蔑的话语咽了回去。
  沈约跟随着石驼，凝望着面板，倒还听得到完颜烈的问话，微笑道：“那个颜老先生自然知道，不同的物体对微波的反射结果是不同的。”
  完颜烈讶然道，“你手上是个微波探测器？”
  他见过沈约用手机唤醒石驼，以为这是个医疗设备，哪里想到居然是个工程勘察器。
  沈约笑笑，“差不多。”
  那究竟差多少？
  这手机还有多少功能？
  完颜烈闪过这个念想，略有振奋道，“沙漠中，若是均是沙子，检测到返回的微波应该基本相同。”
  他毕竟是混过现代的人，一听沈约点醒，明白过来，“但沙子下若存有不同的物体，微波反射就会不同？然后我们就可以专注那些反射不同的地方？”
  沈约赞道，“老先生实在不简单。”
  不墨守成规，积极学习的老人，沈约并不多见。
  完颜烈长吁一口气，“沈约，到此刻，老夫才真正佩服你。”
  杨幺一旁淡然道，“难道在乾元殿前，沈先生救你，你就不佩服吗？”
  完颜烈冷哼一声，“那时候，他是在救自己吧？他为什么一定要将最后一子让老夫来下？”
  沈约并未回答。
  杨幺却道，“他若落子，书画消失，他如何再能救了杨某呢？”
  完颜烈怔住，半晌才道，“原来如此。”片刻又叹道，“老夫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婆婆妈妈的人物，老夫本来因为沈约婆婆妈妈的毫不痛快，可此刻……”
  耸耸肩头，完颜烈赞道，“老夫能和他合作，算是极大的幸事。”
  众人行走间，日头升的更高，后面的人都感觉皮肤有些热辣。
  赵佶虽然被囚禁在金国，不过仗着完颜宗翰，总算衣食无忧。如今徒步在沙漠行进，可说此生也没吃过这般苦，他越走越慢，看到沈约几人越走越远，不由焦急道：“沈先生他们不会丢下我们独自走吧？”
  李斌心想此事大有可能，生死关头，还不是自己的命最宝贵，可还是宽慰赵佶道，“皇上，沈先生不是那种人。”
  赵佶看向李斌，“那你呢？”
  李斌忙道，“李斌誓死忠于圣上。圣上，你大可放心，再说，赛月公主不是在这里吗？晴儿说了，沈先生对赛月公主有意。”
  诗盈霍然向晴儿望去，眸中有些怒意。
  晴儿畏缩的退后一步，“公主，是李公公一直在追问，我才这么说的。”他们离开了上京，不由恢复到以往在宫中的称呼。
  赵佶看向女儿，“赛月……”
  诗盈略有不满，截断道，“父亲，你不是说相信沈先生吗？既然这样，就不要乱想了。”
  赵佶暗想，我怎能不乱想？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的事情，老子在汴京城破中终于知道了。沈约贪图你的美色，或许会带上你，若是生死关头，他哪里会考虑我这个没名分的老丈人？
  一念及此，赵佶动情道，“赛月，爹真的对不起你们，若真的不行了，你抛下爹，爹也不会怪你的。”他这般说，却绝不是这么想的。
  有时候，感情也是一种工具，是可以利用的。
  诗盈沉默片刻，“女儿绝不会抛下爹爹的。”
  她内心在想，沈先生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为我更是落入酆都判官的陷阱，他若能独自活命，我只有为他庆幸，如何还能拖累他呢？
  赵佶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终于停止了煽情，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感觉腿肚子和灌铅一样。
  沙中行走看似好玩，可远比正常走路要耗费体力，沙丘起伏，上上下下的，赵佶毕竟年过半百，终于有些挺不住……
  就在这时，前方的王双全突然发出一声欢呼。
  完颜希尹受了伤，一直谨慎的节省体力，见状却喜道，“好像真有发现。”他难信沈约的神通，可又盼沈约真有发现补给的神通，如今见远方的沈约几人停下来，精神振作。
  等众人赶到沈约等人所在地方，地上现出一个沙坑，坑中却有一具尸体。
  众人凛然。
  石驼终于道，“是商队驼夫刘根，不想他死在这里。”
  赵佶微有失望，“就只有尸体？”
  石驼看向完颜烈，完颜烈手上赫然有个水囊，石驼随即道，“他临死的时候，手上有个水囊，恐怕是被沙子掩埋，爬不出来，闷死在沙子里了。”
  完颜希尹看着沙漠中的那具尸体，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完颜烈晃晃手上的水囊，水囊还有大半袋，瞥了沈约一眼，完颜烈道：“一人一口水，谁多喝，我把他舌头拔下来，将他的血灌到水囊中。”
  赵佶等人反倒大喜。
  这等情形，按照他们的习惯，肯定是将水留给强者享用，完颜烈、沈约可说是这里的最强的人物，难得完颜烈居然主动提出平分水源。
  完颜烈将水囊递给诗盈。
  诗盈怔了下，拔开水塞，缓缓喝了口，就感觉琼浆玉液不过如此。但她很快将水囊递给了身旁的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怔了下，不想诗盈这般选择，暗想这些年来，自己对赵家父女总算善意，看来善有善报丝毫不假。
  水囊传到赵佶手上，他立即咽了一大口，可喝的太急，水却呛了出来。
  李斌总算手快，抓住了水囊，避免了水的浪费。
  见完颜烈咄咄的看着他，赵佶不敢造次，忍痛将水交给李斌，不想李斌居然道：“圣上，我不渴，我的这口水，你喝了吧。”
  赵佶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他方才呛出去的水比喝到的还要多，此刻着实渴的难受，终于将李斌让的那口水喝下去，赵佶感动道，“赵某若能回转中原，绝不会忘记李公公。”
  李斌忙道，“圣上言重了。”
  赵佶随即道，“赵某也不会忘记所有人的恩德，若是可以，诸位恩德，赵某会十倍奉还。”
  他曾为天子，此番许诺，自然是说要是当回皇帝，要重赏眼前这些人。
  这并非天方夜谭。
  从上京逃脱到了沙漠，看似进入绝境，但对赵佶这种人来说，只要熬过眼前的困难，他绝对有翻身之能！
  第1491节 死因不明
  对于赵佶来说，这时候不画饼，什么时候画饼？
  李斌闻言，满是憧憬。
  哪怕完颜希尹听到赵佶的许诺，亦是道，“想圣上吉人天相，应能心想事成。”他亦是决断之人，知道完颜宗翰要完，立即选择另外的效忠对象。赵佶眼下虽然落魄，可他毕竟是宋朝的皇帝，只要能回转，潜力还是巨大的。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有用，完颜希尹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赵佶精神振作，含笑道：“多谢兀室大人吉言。”
  完颜烈冷笑道，“你不要想着做皇帝的美梦了。”
  赵佶一怔，却不敢多说什么。
  完颜烈接回了水囊，递给了沈约。他为人狂，但也是傲气，水囊是沈约找到的，沈约一口水没喝，他完颜烈其实是替沈约在分水。
  沈约摆摆手，“老先生分配的很好，我不渴。”他保持默契，始终不称呼对方的姓名，完颜烈和他倒是心照不宣。
  完颜烈见状不再客气，心道你这般好心，或许只想让其余人活下去，但你真的缺水，谁来救你？
  他拿着水囊喝了一口，将水囊丢给杨幺，随即道，“这具尸体怎么办？”
  众人有的想——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埋了。
  完颜烈随即道，“这人身上没有粮食，只有水。不过他的肉还未腐烂，应该吃得下。”
  众人多数骇异。
  赵佶不由道，“这如何使得？”
  完颜烈斜睨赵佶道，“真到了缺食的时候，你或许只会怨别人少分你一块人肉的。”
  赵佶有些颤栗。
  众人默然，虽感觉完颜烈说的不中听，但想到真有那一刻，说不定都认为完颜烈很有道理呢。
  沈约笑笑，“既然找到了商队一人。想必其余物品就不算远了。走吧。”
  他看了眼石驼，石驼默默点头，继续向西北走去。
  众人有的还在犹豫，可见沈约、石驼出发，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行走了半晌，石驼突然道：“沈先生吃过人肉吗？”
  沈约摇摇头。
  石驼缓缓道，“我也没有。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选择吃人的话，何必再活下去呢？”
  完颜烈闻言反驳道，“当年五胡乱华，称人为两脚羊，你知道为什么？”
  沈约面露不忍之意，他也知道在那极为黑暗的人类历史中，人是可以被当作军粮的。
  石驼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赞同。”
  杨幺笑道，“说的好。”
  沈约望着远方，轻声道：“允许不赞同，也是做人的高贵之处。老先生不这么认为吗？”
  完颜烈淡淡道，“你放心，我还没兴趣和一个商队的向导动手。他不同意我的看法，的确让我不爽，可我何必和这种人计较呢？”
  众人行进间，沈约突然眉心微皱，看向左前方的一个沙丘，“那面似乎有不同。”
  完颜烈此刻已信沈约的判断，立即冲上那沙丘，可蓦地停在沙丘之上。
  无风，可完颜烈的衣袂轻微的抖动。
  沈约微有意外，下意识的看出完颜烈居然是害怕？
  完颜烈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