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展白不接他的茬儿，从他手里抽出手机放到茶几上，严肃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说：“阿叶，你不觉得你这两天在这个游戏里浪费太多时间了吗？”
  “啊？”白五叶一脸懵逼。
  “你一有空就玩游戏，经常玩得忘了要吃饭，要睡觉，甚至要学习。你以前很少熬夜的，基本是到点儿就睡了，可是现在呢？不到十二点半你舍不得放下手机，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也要做那劳什子任务，你认为这样好吗？”秦展白板着脸一通数落，然后莫名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还有，你现在……一点时间都分不出给我了，都是这游戏害的。”
  本来听前面白五叶还在认真反省，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在游戏上花那么多时间。结果秦展白后两句一出来，他立马笑喷了。
  “老秦，你这是……在跟游戏争风吃醋啊？你今年多大了你？”
  秦展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白五叶的事上从不扭捏遮掩，一是一二是二，爽快直白。比如此时面对白五叶的调侃，他理直气壮地应道：“对，我就是吃醋了，那游戏比我好吗？它能给你做饭吗？能给你.暖.床吗？”
  即使确定关系快半年了，白五叶脸皮依然和最开始那样薄，听他说得如此直接，白净的脸蛋泛起些许红晕。他以手为扇在颊边扇风，凶巴巴地瞪他：“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今年三岁不能更多了！”
  “咳。”秦展白干咳一声，也有些不自在，跟游戏争风吃醋什么的，即使脸皮厚度惊人如他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那你以后得分出点……不，要多分点空余时间给我，不能老是玩游戏。”
  白五叶眼珠子一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意刺激他：“嗯……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多于喜欢你吗？你不想领悟一下被我这～么喜欢的游戏的魅力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新鲜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感情会逐渐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小事被消磨一空。培养相似的兴趣爱好就是新鲜感的重要来源哦。”
  秦展白眼睛一眯。
  他当然知道白五叶这是在激他上套，想让自己陪他一块儿玩游戏，所以才刻意扯出“新鲜感”论调。不过他说的也对，再深厚的感情，如果没有后续补充，也会日益被消耗光，自己的确是应该做些其他准备。
  见秦展白露出心动的表情，白五叶打蛇顺棍上，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现在内测预约结束了，你拿我的帐号试玩一下吧，要是觉得不错，月底开放公测就跟我一起肝呗。”
  秦展白抬眼瞥他，只迟疑两秒便果断接了过来，按照他的指导从第一关开始玩。
  ……
  然后不出意外的，秦展白也沦陷了。
  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
  《天歌》手游公测，在六月一日，对，就是儿童节这天正式开启，而且在公测前一小时注册并通关新手章节，将会获得超值大礼包。
  很多内测玩家和没赶上内测却被安利入坑的玩家从五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一点便守在手机前面，就等着十二点一过立马便进入游戏注册帐号，抢占第一手游戏体验资源。
  可想而知，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如果明天不是周末的话，那么明天各行各业的出勤率可能会突破本季度新低。
  作为老玩家的白五叶和蹭了好几天白老玩家帐号的秦展白也是其中一员，两人都积累了不少经验，信心满满摩拳擦掌地打算在游戏中闯出一片天地，并且在时、分、秒三根指针重合到“十二”数字上时，飞快进入游戏，以平生最快手速注册了帐号，开始了他们的“叱咤游戏”之旅。
  可惜的是，聪明如白五叶，睿智如秦展白，也没能猜透官方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天歌》手游的公测版本和它的内测版本的区别，大概是准噶尔盆地与珠穆朗玛峰之间的距离那么大。
  内测的新手模式只持续到第一个关卡结束，公测却延续了整整一个章节，八个关卡之多，意思是公测版本的基本操作远远比内测版本复杂得多。此为其一。
  其二，关卡难度上升，而且是逐级翻倍上升，每个关卡的剧情都进行了大幅度修改完善，精彩是更精彩了，难也是更难了。如果说内测版本第一章的难度相当于一般橙光游戏，那么公测版本就是高配版吃鸡，任务触发有一定的随机性、npc比内测时更加变态，具体表现为不说人话不干人事一言不合碰瓷，打一关比以前打一章都累。
  其三，痛苦值设定被保留，初时临界点和最高点都被拔高了两倍。看起来似乎是好事，但这不过是官方的套路而已。伴随表面福利而来的，是无处不在的地.雷。
  任务成功送金币，财富值会产生痛苦值；任务失败也送金币，不但送金币，还送痛苦值，买一送一就是这么任性；关卡过关了给珍稀道具，没过就给与道具价值相当的金币，相当于另类送痛苦值……
  诸如此类的设定多不胜数，痛苦值简直可说是无处不在。很多玩家看着那不断上涨的财富值和痛苦值，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数字飞快加速。
  在别的游戏里，玩家们大多抱着靠官方爸爸送福利而发家致富的想法。可是在《天歌》手游里，玩家们只想安贫乐道，当个两袖清风，身无分文的山野闲人。
  都是命。
  于是，公测刚刚开始十分钟，就有玩家在微博发了一篇声泪俱下的控诉长文，白五叶也过去心有戚戚地转了一波。
  被坑得哭天喊地的玩家们终于明白官方限定注册礼包为什么设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了，因为没有一个小时，他们根本打不完第一章。
  至于那些一开始还想着多弄几个小号，把等级刷上去然后卖号的某宝店家，在进入游戏后也无奈地放弃了这种想法。卖号？别想了，能把自己的大号玩好就不错了。
  此时此刻，白五叶和秦展白一人捧着一部手机躺在床上，艰难无比地推剧情。
  两人一个选二皇子，一个选七皇子，沉浸在角色剧情中不能自拔，一度忘了自己还要过关领官方礼包。
  不得不说，《天歌》团队出手就是不同凡响，画面美轮美奂，情节精彩紧扣，秒杀国内热门的几大手游不在话下。就是这个痛苦值设定，不管看几遍都让人无语，估计很多同行现在都在抓狂吧。
  好不容易在一小时之内刷完了第一章，白五叶与秦展白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仰头望天花板发呆顺便休息，精神却亢奋得很，也舍不得退出游戏。
  “大作家，前几天你不是还劝我不要沉迷游戏吗？”没过多久，白五叶调侃的含笑的话语在寂静中响起。
  秦展白笑了笑，翻身抱住他：“游戏虽好，也要注意把握分寸，我是不会沉迷的，这世上能让我沉迷的东西不多。”
  “那你还肝了整整一小时？”皱皱鼻子，白五叶轻哼，“男人，你这样非常口是心非啊。”
  “我是在陪你啊。”秦展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低头蹭进白五叶颈窝，“我说的是真的，至今为止，能让我沉迷的，只有你而已。”
  白五叶：“……”
  等等！他们刚才不是在说游戏吗？这货怎么又开启情话模式了？
  第49章 四十九、踏春
  《天歌》手游公测第一天一早, 白五叶更博。
  ——皮不过官方系列。
  下附截图九张，除了第一张是官方礼包，其余全是他推剧情过程中痛苦值失控——即数值超过临界点——时系统发的通知。通知里明晃晃的爱心和笑脸在此情此景中更像是讽刺, 让人看了既心酸又好笑。
  底下回复也是整整齐齐的痛苦值失控截图, 还有各种痛心疾首的控诉，可谓闻者伤心, 见者落泪。
  评论区一时凄风冷雨，愁云惨雾。
  ——一晚上通关失败十几回的我现在还被痛苦值关在小黑屋里, 只能推推副本聊以安慰。然鹅七个副本虽然增加到了九个, 目前却只开放了一个, 我都快把第一个副本刮地三尺了！
  ——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让我如此“仇富”的游戏吧（仇自己的富）
  ——今天在表姐面前说：有钱真特么是件痛苦事！……然后我被打了。姐你听我解释！我说的是游戏啊！
  ——跪求官方赶紧开启公会啊！劳资现在急需把钱造作出去的操作！
  ——真的皮不过官方！早上七点我看到道具商店开启了，兴冲冲进去一看，发现能用金币买到的东西好多。当我欣喜若狂地一口气买了几十个道具时……系统提示我痛苦值破表了……尼玛购买道具居然还附赠痛苦值？wtf！
  ——这是一个有钱花不出去的世界……
  白五叶翻着评论, 越翻越开心，心里那点被官方皮出来的郁闷很快便被消减得七七八八。
  大概是官方太皮，玩家们实在玩不过，于是渐渐的, 很多在其他游戏氪金氪到飞起的玩家选择改变风格，向佛道两系转变，《天歌》手游广场的画风也一度变得十分清奇。
  《天歌》手游的佛系玩家与一般的“都好都行随缘”那种佛系不同, 这里的佛指的是“斗战胜佛”。这类玩家执着于推剧情推副本，强迫症指数点满，永远卡着痛苦值失控边缘拿下当日“角斗战”第一百连胜，致力于保存财富值的同时让痛苦值狗带, 是整个游戏的中坚力量。
  道系玩家则与其截然相反，全然一副超凡脱俗看破红尘飞升成仙的模样。“日常任务”只做十个保底升级经验，“角斗战”里绝对不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以水磨功夫推剧情，从容不迫，不紧不慢。
  熬夜？爆肝？氪命？不存在的？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养生式玩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七老八十了，这是随便找点东西消遣呢。
  一边热情如火，一边淡然若水，充分体现出这款游戏的强大之处——看，都把多少孩子给逼疯了。
  白五叶和秦展白就是道佛两系玩家的典型代表。
  作为道系的白五叶，虽然依然热衷于这个游戏，但表面上看起来比内测期间要淡定得多。每天只做十个保底的“日常任务”，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推主线剧情和副本支线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要把痛苦值留给主线消耗，不能让财富值提前占去太多，这也是由于他更喜欢看游戏剧情的原因。
  秦展白却不一样。由于性格使然，胜负欲极其强烈的他是典型的《天歌》手游佛系玩家，主线他要推，支线他要挖，任务他要做，角斗战他要拿一百连胜。靠着过人的计算能力，他精准控制着痛苦值的增减，居然在一周内一跃成为游戏中等级最高、装备最好的大神，还让官方截图宣传了几次。
  看到《天歌》手游官博po出的截图，白五叶差点没笑死：“诶，秦大神，你被官方翻牌了。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秦展白刚刚退出游戏，正琢磨着要不要暂时放下手里在写的文章，转而搞一篇游戏攻略，便听到了自家恋人的调侃。他伸手把人搂到怀里，揉了把头发才笑着回答：“我更希望被你翻牌。怎么？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做一次游戏实况？”
  “你是说让我跟你一起打‘角斗战’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白五叶听到这话，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还是不了，我们道系玩家看淡名利，才不要跟你们这些‘斗战胜佛’打打杀杀。”
  “好吧，那我不开心，不激动。”第n次另类秀恩爱失败的秦展白表示伐开心。
  白五叶斜睨他一眼，轻嗤道：“幼稚。”
  ……
  《天歌》手游逐渐成为二人生活中共同的乐趣与习惯，慢慢的也不再被特殊化后提及。白五叶依旧为考教师资格证而努力，秦展白继续进行他的创作，并未改变既定计划。
  不知不觉中，w市的春日已经过去大半，就剩个尾巴了。
  这天从图书馆里出来，白五叶正准备到超市买点零食，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久违的名字——玉临安。
  可不是久违了吗？自从上次吃了顿饭之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了。倒是宁箫禾偶尔会给秦展白打个电话唠唠嗑，白五叶无意听到过几句，似乎这两人摊上了什么情感纠葛，各自苦恼着呢。
  脑子里飞快闪过许多念头，白五叶甩甩头将之抛出大脑，接通电话：“喂，临安啊，有事？”
  “嗯……”话筒那端传来了不确定的拉长的语调，“阿叶，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听出他的犹豫，估计是觉得可能会让自己为难所以不太好意思提，白五叶立刻爽快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办到的我一定不推辞！”
  那边又沉默良久，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才讷讷地道：“这个周六，能不能请你和秦先生……陪我一起去……踏春啊？”
  “哈？”白五叶一愣。
  两分钟后，白五叶挂上电话，零食也没买，满头雾水地走回家。路上暗自思索着玉临安莫名其妙的邀请背后藏着什么目的，心不在焉得连红绿灯都差点看错。
  “我回来了。”
  一进门，白五叶边换鞋边低声说道，没有平常那么精神。令他意外的是，秦展白也没有及时回应，而是过了一两分钟，等他换上拖鞋往屋里走，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欢迎回来”。
  “怎么了？写作又遇到瓶颈了？”
  打开冰箱拿了瓶罐装可乐，白五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秦展白捧着电脑盘腿坐在地板上，双眉紧锁，看似专注思考着什么，实则目光涣散，怔怔出神。
  听到白五叶的声音，他恍然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没事，想了些过去的事情，太入神了。对了，刚刚阿禾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和你这周六一起去踏春。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这都六月，马上入夏了，踏什么春啊。”
  闻言，白五叶一口可乐险些卡嗓子眼里，剧烈咳嗽了几声，把秦展白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电脑过去给他拍背顺气。
  用了咳了一阵，感觉喉头刺刺的感觉消减下去，白五叶才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你说老宁请我们周六一块儿去踏春？那估计是他约了临安，又没那个胆子跟人家独处，所以才想拉上我们凑数的吧？”
  “应该是。”秦展白随口应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喝了口可乐，白五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刚才临安也给我打电话了，也是邀请我们周六一起踏春的。你想想，现在都六月份了，马上就是炎炎酷暑，他们踏什么春啊？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老宁这是要摊牌啊？”
  “他要有那个胆子，我不介意帮他一把。”走回原处坐下，秦展白抱起电脑，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键盘，“可惜他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从心，拖了这么久都没表白。”
  白五叶赞同点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老宁要是有你一半坦诚，估计就不用暗恋那么久了。”
  秦展白回身拉起他的手，微笑着亲了一口：“我就当你是在赞美我了。”
  “……厚颜无耻！”
  无论怎么吐槽宁箫禾的怂，周六上午，白五叶和秦展白还是应邀来到市外郊区，一处还算清静的景点，陪着两个扭扭捏捏的家伙“踏春”。
  这里是一片枫树林，刚刚度过严寒冬日，绿叶新抽，生机勃勃。此刻正是暮春时节，林中隐隐透出几分浓郁的葱绿茂密，迎着晨风飒飒作响。白五叶和秦展白到时，玉临安与宁箫禾已经铺开餐布，坐在树下喝起饮料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然后就被他们一人拽着一个坐到他们身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