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广应用小组郑丹锐组长的声音依旧低沉浑厚：“嗯？有事说事。”
  “哎呀，我是向您汇报下我们的工作进展，挂号网正在进行金陵方面的铺设，有望在下个月完成江苏省的工作。”
  “金陵方面呢，考虑着它的城市规模性，我们觉得有必要求稳的来布置线上挂号比例。”
  方卓说了一堆话。
  他倒不是没话找话，这些确实是有的放矢，还有那位江苏省卫生厅副厅长的关系反馈。
  最后，方卓在对方应了一声之后状似无意地问道：“郑组长，您知道北京有一家也在做线上挂号的互联网医疗吗？”
  “知道。”郑丹锐简短答道。
  “那这家公司有一位陈兴，他……”方卓沉吟着考虑怎么告状。
  “知道，他是一位领导的侄女婿。”郑丹锐再次答道。
  方卓微微一惊，果然是有领导关系的，侄女婿听起来稍远，但谁知道人家的相处情况呢。
  他瞬间改变说说津门小事的思路，干脆利落地说道：“北京的这位想收购我们挂号网，给的价格有点低。”
  北京的陈兴给价格了吗？给价格了。
  价格低吗？第一轮融资就2000万了，他那价格肯定低。
  至于到底是想收购还是随口一说的示威炫耀，反正方卓是当真的。
  “嗯？”郑丹锐的声音高了点，“多少钱？”
  “两千万。”方卓报了价，一分没加，一分没减。
  郑丹锐“呵”了一声：“抢呢。”
  方卓为难道：“价格是一方面，像我们到津门的团队就碰见一些地方上的问题，只能退出津门市场了。”
  “好，知道了，我来想想办法。”郑丹锐算是应下来，从杭州到上海再到金陵，挂号网的事已经帮衬不少，它很有作为行业标杆的潜力。
  这种公司交到公子哥手里能做好吗？
  到时候弄得乌烟瘴气，推动过挂号网发展的自己还要吃挂落。
  方卓挂掉电话，真心觉得郑组长就是自己的亲人。
  不过，有时候亲人之间是不是也得用金钱来维系一下感情……这样才踏实。
  第162章 光环
  噔噔噔噔噔。
  脚步声由远及近。
  咚咚。
  敲门声。
  “请进。”
  “公司出事了？”市场总监虞红一进总裁办就直奔办公桌后的方卓，她一手撑在桌上，语速很急。
  方卓平静问道：“杨琬和你说了啊？”
  “电话里说津门出情况，又说你摆平了。”虞红严肃道，“他三言两语的说得不清楚。”
  方卓一边喝茶一边说了情况，不光是津门具体发生的事，还有他和郑丹锐的通话。
  “郑组长会怎么解决呢？”虞红听完前半段就已经轻松下来，又给出一句和方卓心里相似的感慨，“郑组长对我们真不错啊。”
  “不知道，也许会找个熟人打招呼吧，说起来，我们都不清楚郑丹锐家里有什么背景，单单他自身的职务就很厉害了。”方卓已经仔细想过一阵，“那个‘互联网医疗’的陈兴是领导亲戚，郑丹锐没不准也是呢。”
  虞红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你一直说推广应用小组组长，他这个组长到底是什么级别啊？”
  “这个小组吧，属于今年正式成立，设在国家信息化领导小组下面，但我估摸着应该是借调的部门。”方卓也是连蒙带猜，“但郑丹锐以前是发改委的副司长，现在借调出来，如果政绩不错，那级别上不得再上一步啊？”
  “副司长是副厅级吗？”虞红不太懂这些。
  “嗯，很厉害，部委里的绝对中坚，尤其发改委这种高配部门……”方卓捋了捋，“这么一想，这个推广应用小组就更厉害了，不然，郑丹锐也不会从原部门里出来，但他一定是需要一个差不多的成绩，可能也有很多人盯着呢。”
  虞红笑道：“真这么厉害？”
  嗡嗡嗡。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
  一条来自“曹操”的短信。
  方卓点开看了看，思考一会后说道：“郑组长让咱这边准备一下公司的材料和模式，要给申请一个项目荣誉。”
  “那就不是你刚才猜的找熟人打招呼，是要正式渠道给咱们一个名号？不是私人，而是公事？”虞红分析道。
  方卓咂咂嘴，没说话。
  虞红奇怪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这反应？”
  “项目荣誉这种事……好肯定是好的。”方卓斟酌道，“就怕沾上之后不好脱身。”
  虞红一瞬间想到老板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坚持的判断，她沉默一下才问道：“你正想着怎么脱身呢？第二轮之后？坚持到第三轮？挂号网就真的没有未来吗？”
  “如果普通挂号不能收费，请市场总监大人来告诉我怎么有个未来？”方卓笑着反问。
  虞红的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纯属不甘心，挂号网，挂号网，最基本的业务不能收费，它的商业逻辑就无法自洽了。
  最起码，自己想象不到如何自洽。
  “脱身不脱身的，我只是喜欢由自己掌握这种自由，现在倒也不是真要把网站甩给别人。”方卓淡淡地说道，“但这得有个前提，m1项目成功，我们有多余的钱来支撑挂号网的运转。”
  他继续说道：“挂号网要是能运转个五六年、七八年，反而才有你期待的那种未来。”
  “为什么？”虞红问道。
  “因为网络环境将会大大不同，计算机基础将会大大的不同。”方卓坚定地说道。
  虞红苦笑道：“我怎么感觉更悲观了呢。”
  “小虞总监，我个人建议你应该分些心思注意m1项目，至于挂号网，其实没那么悲观。”方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浏览下面的黄浦江，“如果换一个人来执掌挂号网，它或许会和这个时代很多开创性的网站一样闻名一时，但没过几年就会消逝在快速变革的互联网时代里。”
  方卓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第一轮融资的两千万，我有在很克制的使用，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融到第二轮的概率是很大的，第二轮的钱将会一起用来为挂号网置办地皮资产。”
  “地皮？”虞红问道。
  “地皮是升值的，它的升值能有力维持挂号网的生机，郑组长能给个项目荣誉，我估计能压榨出很多这方面的便利。”方卓转过身，微微一笑，“这些话你可别和别人说，连小苏老师也别说。”
  虞红紧紧地抿着嘴，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了，去办事吧，我把郑组长的短信转发给你了。”方卓露齿一笑，极其灿烂，“不要悲观，不要消极，真要悲观消极也应该是我这个大股东这样才对。”
  虞红看着老板的笑脸，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特别佩服你，要是我从一开始就做一件我自己心里认为希望渺茫的事，我一定笑不出来。”
  “干活去吧，挺闲的，还管别人笑不笑的。”方卓指了指办公室里的表，“晚上加个班吧，今晚就发给郑组长。”
  “好嘞！”虞红让自己的语气刻意轻松，老板说得有道理，那种未来发展的事应该他这个大股东发愁才对。
  ※※※
  2000年的第4季度成立。
  2001年的第1季度席卷华东地区。
  如果说刚开始的挂号网第一次出现在杭州会议上还大多是依靠方卓的嘴上功夫，他向副市长描述不存在的蓬勃建设，向风投展示自己的政商关系……
  但现在，挂号网释放的线上号源基本上每天都被各地患者挂满，尤其热门医院更是供不应求。
  诚然，这是因为挂号网使用线上号源比例较为谨慎，也因为外地定向的每天ip号源有限。
  可它依然证明这样一个网站正在解决一个患者普遍存在的挂号成本问题，大家一旦知道更高效的线上挂号方式，传播性便呈辐射性的大大增加。
  2001年的4月底，挂号网继第一个获得杭州年度先进单位的荣誉后收获了第二个荣誉——三大“首批国家级互联网创新产业企业”之一。
  方卓不知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上辈子完全没听说过这样的荣誉，但他很快就体检到了如此光环下的加持。
  仅仅时隔两天，合肥市办的电话打到了手机上。
  “方总，您好，咱们市里有个优秀单位的评选，您这边能把公司资料传真过来吗？”
  “还有，市里对挂号网的第二轮融资很感兴趣，您这边什么时候有个方便的时间可以回合肥聊一聊，也是支持家乡发展嘛。”
  方卓寒暄客套一番后挂断电话，他发觉自己有些低估了扶持的力度。
  第163章 很好
  自打创立挂号网，方卓不说付出百分之三百的努力，也可以说兢兢业业。
  医院、风投、副市、组长、私募、名人……
  方卓觉得自己经历的相当复杂，也一手打造了一个短时间内融到千万级资金的公司。
  可，即便如此，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有些看不懂国内的商业规则了。
  原本以为那位北京陈兴在医疗这种与行政相结合的领域是一个棘手的竞争者，可完全没想到来自他的威胁让挂号网直接驶入快车道。
  自挂上一个国家级的荣誉，扶持政策、个人声誉、税收优惠仿佛一瞬间接踵而至。
  到5月1号的这一天，方卓已经变成合肥印刷技术学校的荣誉校友，据联系过来的老师所说，他的头像正挂在学校图书馆的名人栏，一进门便可看到。
  而且，名人栏的旁边就是校长！
  方卓对于这种荣誉受宠若惊，在电话里明确提出要把头像挪个位置，像自己这种在校期间成绩平平的学生就不要与图书为伴，免得误人子弟了。
  除了这种小到校园里的荣誉，挂号网在合肥、杭州、金陵、上海乃至更大的省级行政单位都挂上了号，“优秀单位”“重点企业”“互联网创新企业”诸如此类皆在日程之上。
  方卓对纷至沓来的荣誉尽可能的保持理解，可免不得还是有些无端的滑稽之感藏在心里。
  终于，他在接到第二故乡市办柳洋洋秘书打来的电话时问了一句：
  “咋就这么突然的给我们公司荣誉呢？上回的年度先进单位还热乎着呢，这也太快了。”
  柳洋洋理所当然地说道：“都国家级的互联网创新企业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县级的不一定是市级，市级的不一定是省级，可省级一定是市级呀，方大总裁，您可别犯浑！”
  “不，不，洋姐姐，我就是，那个，就是那个惊喜来得太突然。”方卓笑了好几声，“总觉得心里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