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掌门人一口一个讹诈，都快把我逗笑了。”方卓终于在老斯的再三要求下开了金口，“事情在我看来很简单，中国国内的厂商不甘愿生产链上游一直被把持，这次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来寻找正常竞争的机会，如果液晶赛道不能正常化，那就去等离子。”
  “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今时不同往日，等离子势弱，它以前尽管一直想着霸占这个赛道的大头利益，但现在已经到了需要补充队友的时候了。”
  “松下是‘等离子之父’，爵士，实不相瞒，我已经在找人接触松下那边。”
  “你们液晶阵营的要把事情做这么决绝，要搞垄断，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我们发起的挑战，是被欺压之后的反击。”
  方卓侃侃而谈。
  斯金格沉吟，动机是有了，问题在于，想把动机转化为行为是个很难的过程。
  粗浅的讹诈而已！
  他摇摇头，指出一点：“松下不会那么容易同意授权关键专利的，这是连索尼都做不到的事。”
  方卓心平气和地说道：“那是因为索尼太强，会成为直接和松下进行竞争的对手，你们两家的业务有很多重叠，但中国国内的京东方就不一样了。”
  “即便拿到专利，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发育，它不会竞争头羊的位置，只是一个追随者。”
  “就算有朝一日，京东方可以进行领先位置的竞争，那得多少年？五年？十年？”
  他嗤笑一声：“五年或者十年之后，你斯金格是不是索尼的董事长都两说呢。”
  斯金格也不生恼，说道：“你恐怕对日本厂商的顽固还不够了解，松下的门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方卓直接拿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指着一个人名，说道：“这是小林阳太郎。”
  斯金格看着方总不需要多解释的神色，疑惑道：“他是谁？”
  方卓：“……”
  他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介绍道：“他是日本富士施乐的董事长，是日本著名的企业家，是‘中日友好21世纪委员会’的日方首席委员，对华态度友善。”
  “以及，他也是咱们索尼董事会的外董。”
  斯金格表情僵了一秒：“日本人的名字总是很复杂。”
  方卓理解道：“所以，董事会里有一个中国人还是好记一点。”
  毕竟人家是不怎么出现的外董，名字又复杂，老斯也老了，记不住，正常正常。
  斯金格露出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他转移了下注意力，指了指手机屏幕上另一个显示有很多通话记录的名字，问道：“这个是谁？”
  方卓平和地说道：“是易科国内的副总裁苏总。”
  虞红无声的瞥了一眼。
  “小林阳太郎答应我从中斡旋。”方卓继续说道，“松下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等离子这样落入下风吗？”
  斯金格沉吟不语，似乎真有一些动作，而且很容易验证，但……
  一般的讹诈而已！
  他思考一会，开口道：“方，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你的要求不可能仅凭几句道理就在我这里得到实现，从你的话到你所提的要求还有九十九步的距离。”
  “如果凭你一番话，索尼就试图分享或者帮忙寻找专利，这是不现实的，作为决策人，我也会成为笑话。”
  斯金格认真地说道：“你知道的，中国未来一定是个广袤的市场，我对中国并不存在什么意见，但这不足以推动我去说服索尼的合作伙伴。”
  方卓丝毫不显失望：“那就是没得谈了？没问题。”
  “年轻人的火气和竞争意识永远那么踊跃。”斯金格顿了顿，“如果你真要从索尼这里帮你的朋友得到什么，不能只让我听你说，你的话不会让索尼的利益受损。”
  方卓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想看到什么了？”
  “不是让我看到，是让索尼看到，是让液晶阵营的人看到。”斯金格满脸严肃，“讹诈总需要来点实际的吧。”
  方卓淡淡地说道：“很多事一旦开了头，发展势头就不可控了。”
  斯金格站起来，果断地说道：“刺痛索尼，也请刺痛液晶阵营，这样大家都好。”
  他盯着面前这位东方总裁，考虑着今天听到的这一番讹诈，补了一句：“如果你真有这个能力的话。”
  方卓颔首：“好，给你们想要的。”
  国内的电视联盟不能只看着自己做事，只想着别人来搞定一切，是时候由他们来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第413章 分歧
  “在想什么？”
  这一晚看球加上与斯金格交涉，从球馆回别墅又是虞红充当司机，助理留在了后面的车上。
  “在想安良商会。”方卓回答小虞的问题。
  虞红讶异道：“我以为你会想国内京东方、电视联盟或者今晚的火箭。”
  “也差不多，要是备一组刀斧手有用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方卓下意识摸出烟，点燃之后说道，“老斯多少还是信我的，但这个事确实不完全由他。”
  虞红挑眉：“他自己说他纵横美国数十年，这怎么能信你。”
  “纵横归纵横，数十年是数十年，但他就在两家公司里打转，折腾的少了。”方卓不以为然，“不过，我们说话也比较坦白，索尼在的液晶阵营显然有个共识。”
  他思虑一会，更严谨地说道：“也许不是共识，算默契吧，电视这个生产链上游的技术在对国内进行封锁，上一次那个工厂失火提价就有点歃血为盟的意思。”
  “国内的市场需求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是个香饽饽，这些搞面板的还不单纯是做器件，都有自己的电视品牌，如果放任技术外流，真的就是在资敌。”
  虞红接话道：“但是，液晶还有个大敌在旁，松下为首的等离子。”
  方卓微微点头：“对，等离子现在已经落入下风，如果等松下它们完全被干趴，想做技术突破就更难，面临的因素也更多，单是一个价格操纵就够受的。”
  虞红默默同意。
  过了一会，她说道：“听说三星这次虽然在狙击京东方，但它实际也开始对面板采购放低价格了。”
  “很简单很粗暴的行为。”方卓笑了笑，“也很有效。”
  虞红没有评价，反而问了个在球馆就一直思索地问道：“既然这次要借助等离子来对液晶阵营进行恫吓，那有没有可能借假成真呢？”
  “我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是，难度还是挺高的。”方卓慢慢说道，“一方面是液晶阵营已经有更多的厂商，规模经济才能降低成本，也因为这一点，液晶阵营或许还会来国内做一些5代线的合资，咱们的市场增长能有效的帮助降低成本。”
  “另一方面，等离子适合往大了做，却不适合往小了做，液晶能拓展的产业会变得更多的，从电视到电脑显示器屏幕是最基本的，这也是一个旺盛增长的需求。”
  “这样的技术特点就决定等离子的产业成本不容易通过规模来降低。”
  “生产线形成产能是需要时间的，像三星两边都下注，但基本是5:1的投资，液晶的产能容易和市场形成一个正循环。”
  “拿等离子来吓一吓液晶阵营可以，真实打实的拼起来，一家一家的电视厂商很难聚合在一起，这一次与京东方的联合投资已经很勉强了。”
  方卓说了很多思考，但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想没有说出来。
  按照三星和索尼合作的公开信息，他怀疑液晶生产线的发展可能不是按部就班而是跳跃式的，这很可能造成等离子在大尺寸产品上优势的缩小乃至丧失。
  比如，等离子做55英寸电视，这已经足够大了，但液晶会直接上65英寸的量产，单纯从显示效果可能比不上，就是切割的大，就是用这个特点来取悦消费者。
  “我现在担心一个问题。”虞红保持车速，余光打量老板，“国内的电视联盟能不能配合？”
  果不其然，她看到方总的神色也变得凝重。
  这不是一件易事。
  很快，方总又松开眉头，吸了最后一口烟：“试试看，这是关乎他们自己的事，不配合，我也不能强行让他们配合啊，我还能飞回去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么？”
  他摇摇头：“不现实，我还想看火箭队比赛呢。”
  虞红沉默，火箭已经赢了一场，没准横扫之后让老板有空回去给电视联盟献礼呢？
  反正，掘金队又不强，但老板的性格和脾气却很强。
  “哦对，我和合肥的领导也沟通了一下，让帮帮忙，同样给弄弄声势。”方卓想起来一件事，“必要的时候还能找找杭州，不过，现在杭州那边的领导不太熟。”
  虞红毫不犹豫的建议道：“可以试试真的去谈生产线落户，正好在三星的压力之下可以把条件改的很优惠，这样杭州方面的热情也更真切。”
  方卓觉得这建议不错，如果全是假的，也容易被看穿不是。
  ※※※
  京东方的第二条5代线项目遭遇三星的针锋相对，不论天津还是上海，真谈起来就是比不过三星诱人的6代线。
  等到王东升接到方总的通知又派团队前往合肥考察时，三星这一次没来，另一家电视厂商夏普倒是姗姗来迟，副总裁率队抵达合肥，洽谈面板生产线的投资问题。
  人家是日资，所需的资金投入少，又极其务实的是谈面板5代线，一副政策到位就随时能落地的模样。
  这真的让合肥领导有些动心，对方千里迢迢的过来投资，难道要甩个冷脸吗？
  招商引资也不是这样的做法，最起码，最起码，也需要正当的理由才能回绝。
  合肥方面也就先谈着。
  继三星在天津、上海针锋相对之后，夏普也明目张胆的围追堵截。
  韩日合流，京东方的处境极为难受。
  然而，当王东升拿着方总的提议来找电视联盟的厂商沟通时，他更为难受的发现大家都不太接受这种做法，给出的理由也各不相同。
  “产品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对外发声之后怎么面对消费者？”
  “真去搞等离子还是假去搞等离子？这是三言两语能决定的吗？”
  “折腾来，折腾去，三星现在给的采购价相当优惠了，这也算他们的退让。”
  “这是王总的意思还是方总的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要拿等离子去给液晶施压？等离子呢？我看日本的人宁愿内斗死，也不愿意过来吧。”
  “要不，让倪总的长虹重新捡起等离子算了，倪总，你们长虹不是和方总关系好么？”
  等离子因为技术专利并不受国内厂商欢迎，先前也有人去和松下联系，但基本都被冷淡对待。
  这一次需要集体发声，推波助澜，考虑到彼此市场份额的不同，以及，会不会被裹挟等因素，电视联盟里的分歧相当大。
  既不相信松下为首的等离子，也开始对三星、夏普等液晶阵营的放价有所动摇。
  甚至，有人觉得方总这一次的热心里掺杂着一些私人目的。
  听说，合肥的冰芯要搞量产，那里正需要芯片订单呢。